“师兄，你这是助纣为虐！良心可安？”

凌溟无视小道士的愤怒，一派云淡风轻，缓缓拂开小道士青筋突起的双手，就如扫掉只爬虫般轻易。

凌溟半侧过面庞，略作思索，大概沉默了几息后，方才长出口气，稍稍退了半步，又是一揖。

“是姑娘多心了，我师弟总归少年心性，自然爱做些任侠除妖的梦，可这世间乾坤朗朗、事事清平，哪来那么多妖啊、怪啊的，姑娘，勿怪。天色不早了，明日再来拜访。告辞。”

道家虽不禁诳语，但凌溟平日若非万不得已，甚少与人扯谎，脸皮实在忒薄了些，能够做到不言后红脸亦是难得，何况被这般盯着，真真不太舒坦。

当远离书斋数十里后，小道士的所有禁锢被通通解除，小道士怒由心生，反手拽住凌溟里衣。

凌溟直起腰，信步走进小道士，伸手抵住小道士腋下，小道士体内仙气被暂封，哪容得反抗半分，凌溟略微出力，便将他架起，拖离了书斋。

凌溟走得潇洒，清月未能道别，凌溟与小道士的身影就遁入人流。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师弟，我在护你周全，那祟实力虽弱，但杀你足矣。况在凡俗修仙者要避免暴露身份，这是铁律。且世间除黑白外，许多尽是灰，谁又能定义性质好坏，谁，都无权！”

倒是好一个天色不早。

清月心中越发生疑，但无处得解，唯有闷闷回到书斋里。

凌溟话尾陡然提声，道不出的严肃，甚至带几分坦荡，小道士竟无力反驳，不觉间弱了气势，怯下场来，讪讪地收回手。

小道士仍不甘，?目光灼灼，不岔地直视凌溟，似无声抵抗，而这种抵抗却显得苍白如斯，惊不起一丝波澜，最终消亡殆尽，小道士终究还是妥协了。

凌溟倒不甚在意小道士的心路变化，兀自向来往过客打听客栈何处，旁人见他打扮自也十分配合，细细为他指路。

清月目视良久，心头感觉稍空，无意中抬头望天，此刻艳阳高照。

小道士复行数十步，越过半人高的小山丘，再下一缓坡，入眼的是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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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潺溪流，溪旁围着许多大汉。

共计?九人，皆衣不蔽体，或因褴褛，或有意为之，脸上凶光四溢，面不露善相，瞧着模样不是闲汉便是流民一类。

瞧这气氛多半非好事，小道士整好衣衫，继续逼近。

“小娘皮，把身上钱财交出来，爷几个陪你乐呵乐呵。”

“对，乐呵乐呵。”

……

入耳尽是污言秽语，小道士眉头皱成一团，大致明了状况，路见不平有人铲，?少年尚意气，眼底自然揉不得沙。

“住手，光天化日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般做派，就不惧天谴吗？”

五霄雷观供奉道教四御之南极长生大帝，役使四时天候，控制万物福祸生发，小道士自然信极报应一说。

小道士呵斥正大浩然，如惊雷，那群汉子闻言侧首一一盯住小道士，他们面容枯黄，瞳孔中神色渗人，似饥肠许久，神情与饿狼相仿，凶光毕露，令小道士生寒。

那些汉子瞧着他，并无寻常人瞧见道人的恭敬，反倒带几分不屑以及反感。

“呦，又是神棍。要是真有神灵，哥几个到今天这地步，还得谢他，贼老天，瞎了眼！呸。”

为首的高个汉子借此仰天调笑小道士，随后那汉子朝地上啐口唾沫，歪过头下巴往小道士一挑，又继续侃道。

“小子，想出头啊？行侠？听说，你们这些牛皮道士心黑，最会骗信徒钱财，跪着把身上吃的、贵重的都交出来，爷几个如觉着成，就慈悲遂了你的意。”

其他汉子听闻肆意大笑，小道士其能够平白受辱，当下便沉不住气，提拳跨步上前。

奈何五霄雷观日常以修炼术法为主要课业，肉身修行被完全忽略，若失去仙气加护，术法无从施展，便与常人无异，甚至比不得些健硕的凡人。

那些汉子亡命到此，机缘巧合间群聚，干起了劫道的营生，刀尖舔血过活怎能是易相与的角色，小道士转瞬被撂倒在地，被揍得七荤八素。

拳拳到肉的殴打声时强时弱，小道士眼前发黑，锁仙符封住气府，使仙气无法流入经脉流转周身，仙气无法帮助小道士治愈伤口，血汨汨流出。

伴着汉子们的戏谑，小道士明台逐渐浑噩?，随之耳畔传来娇笑，夜莺般清脆。

“再打得狠些，臭道士。你口口声声说着天谴，今日血光不就是你的报应，寻仇不晚，本姑娘追了你月余，没承想今儿竟凑巧撞见，总归没白费。”

这女子声音清谷幽泉，其中心思却甚是甚狠，小道士好心出手欲解她危机，虽未能功成，但也无须出言落井下石。

不过从她言语，想来是与小道士故识，结着过节，倒是自己徒做好人了，小道士已近昏沉，亦无暇去思考太多，索性随疼痛沉沦。

少倾，却再未有拳脚落于小道士身上，起先小道士以为是错觉，可并非如此，小道士弓曲腰部将上半身撑起，抬头入眼的是倒地的三两大汉，以及抱头鼠窜的其余汉子。

唯有那女子淡笑，俏生生立在小道士跟前，小道士双眼被血污覆盖，仅瞧见白色轮廓，并没能看清女子容颜，小道士喘息间，视线模糊中女子矮下身。

女子从袖内取出锦帕，伸手替小道士擦拭，囿于男女之防，小道士有心躲闪，怎料女子出乎意料的强硬，揪住小道士的束发，不许他挣扎。

不知这女子怎生就一阵力气，偌大怪力怎的还会被这几贼人劫道又不反抗？

“既然你因我遭罪，且心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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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姑且是个好人吧，此前的事本姑娘便不再与你计较，新账旧账就此两清可好？”

小道士能够感受到锦帕轻柔的抚摸，上面透着女子的余温，小道士莫名悸动，往回缩了缩头，胡乱“吱唔”算是回应，显得有几分狼狈。

小道士面上血污渐净，此时他心中念头已然违背道观戒律，竟期待瞧瞧眼前女子的模样，当真罪过罪过。

锦帕被女子收回，小道士也得如愿，可小道士盯住女子的面容怔了，女子脸上浮现玩味，对着小道士笑意盈盈，眉眼已弯成新月。

世间倾城女子或许许多，可如眼前这媚骨怀柔的女子却凤毛麟角，又同小道士有怨的，便仅有青丘狐族白妙妙了。

良久，小道士回神，似触电般用手撑着后撤了数个身位，陡然窜起，也不顾衣衫上尘土，慌乱开口:“你，妖孽你怎会在这？可是又想为祸？”

“?呸，怎么说也是本姑娘救了你，却是这样报恩的？况我青丘狐族，向来与人族亲善，为祸何处了，别整日妖孽瞎叫。”

“青丘……”

小道士轻声呢喃，身体倒先?松弛下来，敌意消散，收回方才御敌的姿态，转而变得扭捏起来，道:“那此前在蛮荒你为何不说？”

“你倒是予我机会说了？”

女子娇嗔，小道士顿时窘迫，无奈以尬笑掩饰，又听女子继续道:“臭道士，你仙气呢？”

“被锁仙符……我为何要与你说？”

女子仍故瞧着小道士，眸子里的笑意已快溢出，小道士不甚自在，低头避开与她对视，随之轻叹一声，想到现下自己确需要一倾听者，一诉衷肠。

转念及此，小道士抬头却端见女子席地而坐，素手轻拍身旁的空地，莞尔着示意小道士坐过去，小道士迟疑不足片刻。

“唉。”

小道士甩袖在女子侧旁坐下，将出蛮荒后至今日的点滴向女子娓娓道来，谈到了祟，谈到了与凌溟的道理之辩，谈到了……

当全盘托出，小道士顿感轻松，仿佛心中大石落地，再无包袱，自然面上阴沉逐散。

“你呢？你为何会在此地？”

面对小道士善意的询问，女子半仰望天，正巧日光洒满她的俏脸，仅一瞬便万物失色，小道士匆匆别开目光。

“我啊？我本来要去找我姐姐的，顺道找着你寻仇解恨。”

“那我让你揍上一顿，算作谢罪。”

“我方才说过了新账旧账就此揭过，本姑娘大人大量，况打你，你有什么大碍，岂不是轻易坐实了你‘妖孽’一说，本姑娘才不乐意。”

小道士自知理亏，摸了摸鼻翼道:“我叫阮言，阮言的阮，阮言的言。”

“白珏，呃，白珏的白，白珏的珏，嘻嘻。”

“你找你姐姐，应该途经许多风景吧？无忧虑、顾忌，自由自在，真不错。”

“是啊，见过了各色的山川大海，还有，还有……反正我说不来，你只需知许多许多便好。那臭道士你日后呢？怎么打算的？”

“我？继续随师兄游历吧，借助红尘寻求我的道，不过想来日后与师兄分歧难免，依我性子，怕是会闹到不好收场，唉。”

小道士喟叹，无意间瞥向女子，突然某一念头疯狂滋长，他心知若提出那便是深渊万丈，可终究……

“不如，我跟着你游历吧，你寻你姐姐，我寻我的道，两不耽误。”

“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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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莫春，闲野遍是草长莺飞，春服既成，郊中冠者六七人，童子五六人，来去稀疏，碧空有三四纸鸢盘旋不下。

小道士心中烦郁稍得排解，?不及他情绪安定，又听见不远处隐约传来争执声，少年热血自然循声近前。

少年心性总是?想博人关注的，若遭受冷淡相待，少不得似那被踩尾炸毛的猫儿，刺你一刺，叫你明白他心中难受。

只瞧，小道士?朝凌溟背影‘嘁’上一声，扭头便是潇洒离去，凌溟侧目见状亦不挽留，知小道士不过是耍起性子，气消时自然无事。

凌溟兀自一声轻叹，倒率先败下阵来，实是捱不住清月那双明眸中质询的热切。

“日暮时分记着回来，镇尾有家客栈，唤作归去。你身上有锁仙符，千万莫与人冲突了。”

凌溟简单吩咐，也不知小道士听见几分，便由着他去了?。

怒气起时无名，消时亦也匆匆，?小道士到镇口已然忘了自己因何恼火，可若狼狈折回，又不免让自家师兄笑话，损了面子，如何也不能先行低头，唯有将错就错，小道士脚下步伐不停向郊外远走。

却见小道士神色不善，脖颈胀得粗大，喉间吱唔不断，可吐字却难成声。

凌溟两袖重合间相叠的手捏指成诀，原来是他施展术法，令小道士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