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静娴姨母她素来喜欢孩子，当年我们还年少时她常常邀我们一众孩童来含章宫中玩耍。那时候我不是还与西南王府的楚安交好嘛，于是有一日我们便学着话本里的一起在这含章宫的一株春樱树下，埋了一坛子酒。本来，是说成亲的时候来取的……”

话说到最后，牧嫣然的脸上也颇有些尴尬。

若不是让宫人拿来的普通的酒，那就应该是这含章宫里本来就有的酒。含章宫的上一任主人是静娴皇后，她在世的时候很是宠爱牧嫣然，牧嫣然说不定还真知道这含章宫里何处有静娴皇后留下来的东西。

况且，楚桓此时也注意到了那酒坛子上面沾着的泥土，看起来还是新鲜的模样。

“我自然不知，你竟然还在这含章宫里藏了酒？”

虽说心中颇有些惊诧，但人家都已经喝了，牧嫣然自然也不会赖账，便只好对他道。

“想知道？那你再喝三杯为方才冒犯我的事情赔罪，我就告诉你这酒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桓一听这话就知道牧嫣然这是起了性子要捉弄他，但他想听她对他说话，所以依言又饮下了三杯。

说起来她与楚安也算是年少相识青梅竹马，当他们还双双都在襁褓里的时候，两方家长就已经笑呵呵地订下了他们的婚事。长辈们似乎都对这门婚事充满了希望，所以压根也就没避讳他们，她与楚安从小就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说吧！”

牧嫣然方才的确是说只要他饮酒那她就给他讲，但她也没想到楚桓居然这么干脆，一口气就真的饮下了三杯赔罪酒。这酒可是深埋地底藏了数年的烈酒，他还真的敢喝。

当然那时候的他们还是孩子还根本就没意识到婚姻的重要，只从大人的只字片语中了解到，长大之后成亲了就是两个人要住在一起。那时他们本来就是形影不离的两名玩伴，一致觉得长大了之后住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有一日她新得了一册民间戏本，上面讲的是一名征战沙场的女将军被温柔俊俏的小王爷撩拨芳心，继而相知相守畅游人间的故事。女将军的痴情与小王爷的柔情有没有撩动对方她不知道，反正年幼的她可是被那书中的人悲欢离合牵引了心神，感动的不行不行的。

令她尤其记忆深刻的是那书中人因为家人的反对而不得不分离之时，两个人一起在初遇的那棵山樱树下埋下了一坛女儿红。二人约定各自解决自己家中的阻碍，三年后若再重逢，取酒之时就是二人成亲之时。

三杯烈酒下肚，喉间火辣辣的，楚桓放下酒杯对牧嫣然扬眉。

她不知道到底是她的话令他也觉得触动，还是因为这酒太烈，豪饮三杯的他已经要醉过去了。

而就在她正停下来定定地看着他的时候，楚桓却默默地握起了拳，青着一张脸道。

“楚安那个蠢货，居然舍弃了珍珠换鱼目，真是愚不可及！”

他居然帮着她骂楚安，牧嫣然无奈地笑笑，脸上竟也是一片风轻云淡。

“唉呀唉呀，别这样说他了，我现在也想开了！反正我就是这么个性子，他要我改我也改不了。既然他受不了，那退婚就退婚吧！”

他要退婚，她虽伤心但也不至于那样生气，真正令她难以接受的是，他要和她决裂的理由居然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她一直在想，她与楚安之间就算没有了婚约，当年一起长大的情谊应当是做不得假的。可是他却那么轻轻松松地就舍弃了，既舍弃了她们的婚事，更舍弃了她这个曾经的朋友。

如此说来，这所谓的青梅竹马真的挺没有意思的。

她从前很伤心很难过，不过后来有了皇嫂，又有了虞桥，还有那一直宠爱她的父亲与兄长。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伤害自己的人而难过，时至今日若没有人特意提醒，她都想不起来还有楚安这号人了。

她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了！

见她的脸上似乎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在蔓延，楚桓垂下双眸，慢慢地又松开了自己那紧握成拳的手。

这时候已经完全从回忆中苏醒过来牧嫣然见楚桓的酒杯空了，立马就伸手再给他满上了。

瞧着楚桓的眼睛，她笑嘻嘻地道。

“人虽愚蠢，但这美酒又无罪，不能将好东西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楚桓，这酒我就送给你喝了，你可一点都不要浪费啊！”

如此，楚桓迷迷糊糊地又被牧嫣然给灌下了一杯酒。

反正楚安也成亲了，这坛代表着他们情谊的酒似乎也没用了，她干脆就将这酒挖出来让给楚桓喝了算了。

说完话，牧嫣然抬眸去看楚桓，却见他的眼神莫名地有些黯然。

书中人的矢志不渝令牧嫣然感动，于是后来没过几天牧嫣然就从自己父亲收藏的那几坛好酒里偷偷拿走了一坛，趁着入宫来寻静娴皇后的机会怂恿楚安和她一起效仿书中人也来埋酒。

楚安虽然觉得她有些无聊，但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

楚桓听出她话中有话，摇摇头，顺着她的意思问。

因为那书中女将军与小王爷是将酒埋在山樱树下的，所以牧嫣然也在挑中了含章宫中唯一的一株春樱，与楚安一起埋下了这酒。

但是后来的事情嘛，全京城都知道，楚安那傻小子竟然为了一个叫江梨的小官之女非要退掉与她之间的婚事。所以后来他成亲，大概也没想起当年的那场约定，来这含章宫内的春樱树下取走这坛被尘封了数年的陈酿。

她原本也没记起来，还是方才站在窗户里见楚桓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才令她突然想了起来。

他其实猜测得没有错，这酒的确是牧嫣然刚刚吩咐宫人从地里面挖出来的，但这却并非静娴皇后的私藏，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牧嫣然她自己藏下的。

只是想起这事，牧嫣然的神情不知为何有些黯然，看她这神情楚桓以为她应当是不会说了，但没想到她却突然抬起头来笑着对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