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不觉浮现出那日他跪在他的面前，请求他留下楚峥之命的场景，齐孝帝的眼中便不觉浮现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

当年，他们兄弟二人因为一个女人而分道扬镳，如今还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儿子他们才终于有机会重逢，他一定要好好地问问他可曾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听到宁安候府这几个字，齐孝帝的脸色才算缓和，他沉声道。

“什么密信，拿出来给朕看看。”

“陛下，是从宁安候府传回来的密信。”

上一次是去看望他的儿子，而这一次竟是为了去见他那阔别了整整十六年的皇弟。

虽然没有看信，但福喜早就从送信的禁军那边知晓了慕轻微怀孕之事，在前来传信之前对于其中细节他自然也是仔细盘问过的。是以如今见齐孝帝问起，他才可以立马便答。

“大皇子只是吩咐重赏了下人，其余并无任何异动。”

怀着如此的心境，齐孝帝终于在浩浩荡荡宫人的拱卫下来到了天牢。

说完，皇帝居然真的没有再管这件事，就这样越过福喜公公往外面而去。

长长的甬道之上皇帝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短短几日这居然是他第二次以皇帝之尊去往天牢。

此间的狱卒恭恭敬敬地等候在天牢门口，一见他来便连忙引着他往天牢深处走去。

还是当初曾关押过楚峥的那处牢房，如今的云中子便被关押在此处。

一室如豆的灯光中，云中子披着他那常年不换的破烂道袍，正歪歪斜斜地躺在那张由木板搭成的简易小床上。他似在假寐，就算是齐孝帝的到来也没能让他睁开半分眼睛。

齐孝帝随即冷哼一声，“他倒是沉得住气！罢了，那就先不管他了。”

“罢了，你先下去吧，朕要和他单独待会儿。”

如此，狱卒才如释重负，赶忙点点头出去了。

今日捧着棋盘随侍在皇帝身边的是福安公公，他见状立马上前给齐孝帝在矮桌前垫好软垫，然后又默默地将这价值千金的棋盘放置在了桌面之上。

等他弄好一切，齐孝帝也对他道。

“你也出去吧，在外面候着便可。”

可此话一出，福安却犹豫了，他瞧了一眼那还在床上摊着的云中子眼里写满了不放心。

都知道这从前的四皇子武艺高强，曾经也是陛下身边的得力干将之一，谁知道他们要是都走了，他会不会对陛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齐孝帝看得出来福安的心思，又对着他摆了摆手道。

“无妨你出去吧，朕可是他的亲兄长，他不敢对朕动手的。”

皇帝如此言语，语气中所带意味可没有要与他商量的意思。福安知道皇帝这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了，自然不好再继续赖着不走，只能点点头走了出去。

“奴才就在不远处候着，陛下若有吩咐，喊奴才一声便是。”

说完，他这才走远了。

如此，齐孝帝便在那矮桌前坐下了，然后冷眼瞥了一眼那边床上的云中子道。

“你我兄弟一别十几年，你可还记得当年，你与朕还有一场未完的棋局？”

听得这话，云中子才终于慢悠悠地睁开双眼，眼神晦暗地看向那边的齐孝帝。

“是吗，有这回事吗？臣弟，倒是不太记得了！”

大约是见齐孝帝这一副摆好了架势不愿离开的模样，云中子的眼中亦闪过一抹无奈，最终他还是站起了起来，拖着步子来到了齐孝帝的面前，也在那矮桌前坐了下来。

齐孝帝深深地看了对面的云中子一眼，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突然就发出了一声轻叹然后道。

“你老了，我也老了，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就这样的话，齐孝帝若是对着旁的任何一人讲，他们大概都是要诚惶诚恐地起身，然后战战兢兢地说出些陛下不老陛下正值壮年，陛下日后定然寿与天齐的这些场面话的。

可云中子到底不是那些人，面对皇帝的自嘲，他却只笑了笑。

“陛下看起来确实老了不少，想来要享用这泼天的权势与富贵，确实比普通人要不容易太多。”

齐孝帝不是没有看见他眼中那赤裸裸的嘲讽，不过他目前还忍得住，毕竟他今日来此是想与这十几年没见的皇弟叙旧的。若是就这样走了，以后总不可能屈这皇帝之尊再来一次。

他也无意与他在这种斗气的事情上掰扯，而是主动捻起了一颗棋子。

“来吧，先与朕下完这一局残棋吧！”

眼前的棋盘正是多年前，他与他在御花园中下棋时用过的那个，连这棋盘上的布局亦与当年那场残局分毫不差。

云中子知道他准备得如此充分一定不会允许他轻易避开，再加上他自己也想试试齐孝帝的底，所以在略微思考了片刻之后，他还是拿起了另一边的棋子道。

“好吧，既然是这样，那臣弟就在兄长面前献丑了！”

就这样，二人终于开始下起棋来。

静谧甚至还带着一丝寒气的牢房中，落子的声音清脆有力，齐孝帝顺其自然地又开了口。

但怪异的是，他分明使了这么大的力气，可此人却别说被他推醒了，居然连挪都没挪动一下。反而是那狱卒，一时不察险些让那反弹回来的力道将自己给弄摔倒。

齐孝帝看了这么久的戏，这会儿才开口道。

那狱卒悄悄地觑了一眼齐孝帝的脸色，大约是怕这犯人惹恼了皇帝连累自己，于是便主动走上前去推了他一把。

“喂，陛下来了，还不快起来！”

福喜显然也瞧见了齐孝帝，几步跑了过来，气都还未喘匀他便道。

云中子却纹丝未动，眼睛也没睁开，只如刚刚睡醒那般嘟囔了一声。

“来了就来了，你吵嚷什么？”

那狱卒见他一动不动心中顿时有些发急，于是又大力地推了他一把。

福喜公公将信拆好，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齐孝帝的手中，而齐孝帝在看过密信之后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他再次看向福喜问，“大皇子呢，他就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