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不知道多少个夜里，他每次让她在府中留宿，用的都是这样一句话。

印蓉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能看不出男人的这点心思。再想起自己方才在那城门口受阻，若不是有了他的及时出手，说不定就真的要连累自己那一族的族人了。

她会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吗？大概，她只是不愿意去想而已。

他知道自己和这如石头般硬的女人是掰扯不出什么柔情来的，既然她非要这样想，那她就继续这样想下去吧！

他只是单纯的，在担心自己的女人而已。

沈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话中意有所指。

印蓉今日穿得简单，一身素色的短打，一头青丝盘起以银簪固定，全身上下唯一的一抹亮色便是那微微发红的双颊。

即便是这样最简单打扮，任谁也看得出来这是个美人。她的美本是温柔娴静的美，也许是这些年的经历在这，令这本该柔弱的美丽多添了一丝英气在其中。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当沈笃主动伸手来搂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挣扎，反而柔顺地低下了头。

他的目光一下变得十分炙热，印蓉一开始没在意，但很快在他主动伸手来挑起她下巴的时候，她便感觉到了他的转变。

“印蓉，今夜你便留下吧！”

“好！”她答。

最后一次，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这样与他亲近了吧！

印蓉如此想着，眼睛里不知为何突然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

想当初他不正是被她这一抹不同于别人的美色所扰，这才开始与她纠缠不清的吗？

沈笃显然有些犯困，但感受到那一股目光他还是睁开了双眼望向印蓉。

“在看什么？”

印蓉突然笑了笑，老实地回答。

“在看你！”

在这之前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沈笃的面了，也不知是不是京城的局势也令他操劳，他看起来好像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一些了。

但是这些，似乎也并不重要了。

印蓉合上双眼酝酿了片刻，突然复又睁开眼，语气轻柔地对沈笃道。

“我得走了！”

虽然沈笃每次将她留下用的都是留她夜宿的借口，但实际上二人真正在一起度过一夜的时间是很少的。

他是世家沈家的少爷而她却是印家商行的少主，他们都有自己各自的事情要做。

平时她要提前离开他都是默许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瞧着她起身的背影，沈笃忽然就有了一种不想她离开的冲动。

既是这样想，他便也这般开口道了。

“要不今夜还是留下吧，我……”

他话还未说完，印蓉便打断了他的话道。

“你这样不管不顾地将我带走，何掌柜在后面一定吓坏了，他说不定会回去同我母亲求助。未免他们担心，我还是得早些回去。”

既然她理由这么充分，沈笃也不好再继续拦她。

印蓉就这样起身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再挽起那一头散落的青丝，重新用银簪固定好。

整理好仪容的她回过头，定定地瞧着还在床上卧趟的沈笃道。

“沈笃，我有事要跟你说！”

一阵风从大开的窗户外面吹进屋子里，烛台上的烛火也被吹得明灭摇晃。

沈笃眯着眼睛盯着印蓉，语气中带着些懒洋地问。

“什么事？”

印蓉半点犹豫都没，径直回道。

“今夜过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吧！”

沈笃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印蓉说的是什么，甚至还轻轻地嗯了一声。但在片刻之后，他看着印蓉那写满淡漠的脸，突然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他猛地坐直身子，“你说什么？不再见谁了？”

他会有此反应印蓉早已想到，但这次她是下定了决心要解开自己与沈笃的这一团乱麻。

是以她再次朝着沈笃点点头，“是我，不再见你了，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各自安好吧！”

沈笃这会儿是再困也睡不着了，他一把扯过散落在床头的衣物给自己套上，来到印蓉的面前。

“为什么？”

他的身形比印蓉高大一些，再加上身上那常年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沙场之气，让他与人对峙时总是气势更足的那一个。

印蓉似乎有些招架不住他这满身的气势，微微往后退了半步。

轻轻地咬了咬唇瓣，印蓉道。

“我知道，沈家家主已经在为你物色成婚的人选了，而我母亲也为我说好了人家。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所以还是分开吧！”

听得印蓉此话，沈笃不得不冷静下来。

他确定自己从未在印蓉的面前说起过此事，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从何处听来的。但无可否认的是她说的没错，族中长辈的确正在为他择选合适的主母人选。

沈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印蓉。

良久之后，他才终于开口。

“你还记得你当初勾引我的时候，说了什么话吗？”

印蓉的神色微微一动，她眨了眨眼睛。

“记得，我当时的确说过只要你愿意救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可是你要的东西不是已经得到了吗？你要娶妻我要嫁人，我们若继续这样纠缠下去，对彼此都不好！”

夏夜的清风徐徐袭来，吹动纱帐，也让印蓉渐渐地清醒过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挣扎着回头，将目光落在沈笃的脸上。

屋子里的灯光未灭，沈笃一伸手，床榻两侧的纱帐便纷纷落了下来。

笼罩而下的阴影掩盖住了印蓉眼中的异色，二人的呼吸渐渐交织，纠缠于一处……

果然她仍旧是想不明白，他之所以会气冲冲地来找她，质问她为什么要帮慕轻微，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不愿她卷入皇权之争，更不愿她以身犯险。

……

一度春宵过后，屋子里满是氤氲旖旎的味道。

长发散落的印蓉被一只结实的臂膀搂住，仰靠在男人怀中，她的额头抵在沈笃的下巴上，还带着些许未退情欲的目光越过纱帐看向了外面那浓厚的夜色。

不过他胸中这因她而生的气闷，到底是得想个办法抒发出去。

沈笃如此想着，不由得低头瞥了一眼还坐在床上的印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