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待了片刻，鉴羽才重新抬起头，朝着她点了点头。

其实他一直期望慕轻微可以想起来他，可正当她真的想起来时，他不知为何却又生出了一点忐忑。

之前很多不合理的东西在一刻竟陡然变的合理，慕轻微只觉胸中豁然开朗。

她先前就很好奇，原主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就会那么迷恋那个萧世玉。原主虽然有些痴傻，但这种傻是长时间压抑的环境所造成的，并不是说她本身就喜欢受虐。

若是这样话，那这鉴羽竟然早在原主的十岁那年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而原主之所以会迷恋萧世玉，乃至后来在流放的路上缠着萧世玉的表弟方明哲，根源竟然是在这。

如此问完，很长时间没有得到鉴羽的答案，只见他垂下双眸，眼中似有一丝为难。

可是悲哀的是，她却直到死的这一刻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的未婚夫萧世玉，而是鉴羽！

她甚至，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年在慕府后院的那处野湖中，是年少的他与她的第一次相见。原本师父是明令禁止不许他以真面目出现在慕轻微的面前的，但是那次她失足落水，他根本来不及伪装也来不及思考，只能以最快的速度下水救人。

定定地看着鉴羽的双眼，她问道。

“是你吗？那个从湖里将，将我救起的少年是你吗？”

那时候的她何其天真，腹中的脏水都还未吐干净，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圆眼，崇拜地问他是不是观音座下的童子为何生得这样漂亮。

他们度过了极其美好的一个下午，直到他的师父赶来……

师父发现了他私自与她相见的事情，虽然没有责骂于他，但是却利用蛊虫将她脑中的记忆给抹除了。是以慕轻微虽然记得他的存在，但是却记不起他的样貌。

在这短短的几瞬时间里，慕轻微想了很多很多，她的视线随即又落在了鉴羽的脸上，心内却忽然涌出一股浓浓的悲哀。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无比悔恨，可是在听到她与楚峥之间并不合的传闻之时，他又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他本想找到废太子的流放之地将她立刻接回来，可师父却道她已经被卷入了齐国皇室操戈的纷争之中，如今将她带走除了暴露自己令她身陷险境之外毫无别的好处。

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却不能妨碍师父的大计，于是便只能无奈地按捺了下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当时的迟疑，以至于留给了那个废太子可乘之机，让这二人竟莫名地生出了感情。

现在他已经是想带慕轻微离开，她都不愿随他走了。

鉴羽深陷在从前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所以他并没有看见，慕轻微盯着他看的眼神正在一点点地变的冰冷。

她暗暗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见他脸上竟浮现出遗憾的神色，她终于忍不住质问他道。

“既然是你，那么你可否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监视我了？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我娘应当也是认识你们的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着实是她变脸变得太快，鉴羽还完全没有从方才的情绪中回神，一抬头便对上了慕轻微那双裹挟着冷漠愤怒与警惕的眸子。

心瞬间就冷了，他霎时清醒过来。

他显然并不想回答慕轻微的问题，完全忽略了她的提问道。

“你渴吗，我去给你弄点水来吧！”

这样说着，他竟真的起了身打算离开。

可已经想明白一切的慕轻微又怎会允许他就这样逃掉，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他，但却完全够不着。慌忙之中，她抓起了那块被她方才放在篝火旁的山鸡骨头，朝着他的方向便砸了过去。

还泛着油光的骨头就这样飞了出去，也不知是慕轻微运气太好还是鉴羽运气太背，鸡骨头刚好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轻飘飘的山鸡骨头当然不会将人给砸疼，但是鉴羽显然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

大概是觉得有些侮辱，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黑了。

“你这是想找死？”

慕轻微咬着牙丝毫没有被他可以展露出来的杀气给吓到，气势汹汹地也瞪了回去。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们到底是想利用我做什么？监视是从我十岁那年才开始的吗，还是说是更早以前！”

他知道她有一个未婚夫，为了防止她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嫁给旁人，所以在离开之前他小小地耍了一点小手段，促成了萧世玉的退婚。

他本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可谁能想到三年弹指一挥他的确学成归来，然而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慕轻微却戏剧般的嫁给了废太子楚峥为妻。

随后的他再没有再出现过在她的面前，可是暗地里却时常潜进慕府里去看她。随着他易容术的精进，慕府那道门于他来说简直仿若无物。他有时是传话的小厮，有时是送菜的老妪，他总是能寻到恰好的机会，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而在他的关注下，她也一点一点地长大了。

后来又是流放又是被骗，一缕芳魂就这样永远地消散在了慈溪村的那片土地上。

她如他所想的那样出落得非常美丽，师父给她下的朱颜蛊虽然能够在她的脸上形成斑块遮住她的容貌，可是他却不是外面那等俗人。即便隔着朱颜蛊，他也能看见她真正的模样。

世人皆道她是个丑女，大概也只有他知道，真正的她是何等倾国倾城的模样吧！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三年前，师父派他出去历练，道是等他历练回来便可真正出现在她的面前。

原来她只是认错了人，原来她一直喜欢的根本就不是萧世玉，而是眼前的……鉴羽！

在她的心中，鉴羽就是那个从天而降将她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的真命天子。她一直相信，他一定能够再次带着她从慕府那个黑暗的地方摆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