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阁下仍在家中”，司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也许是今日时间仍早，父亲竟还未前往司令部

他仍穿着去时的那件灰绿色笔挺军装，带着去时的那只皮质手提箱，看起来似乎和几周前并无两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变了多少

科赫家的仆人们在第二日清晨接到了自家少爷

他太清楚母亲是怎么想的了，也知道她会说些什么，但他不想再在心口添条疤了

但却一次次被他心底的理性给压了下去

她的心中始终就没有他，就算是有，也只是那可恶的友情罢了

看来是老天不给他任何机会避开这一遭，想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着他紧紧攥了攥手提箱的拎带，走向轿车

“带我去父亲那儿”，他不想回家

回到家中，科赫夫人已经迎到了门前

看着儿子下车朝着自己走来，那落寞的身影，让她忍不住有些心酸

露易丝已经和她说了大致的经过，就算她不说，卡特发疯的消息也早就传到了柏林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明白这道理，约阿希姆·科赫，别再自欺欺人了好么

看着儿子进来的身影，他只是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就继续看向手中的报纸

昨日他就知道了冯·巴尔曼家的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以他科赫家族的威望，没必要忌惮她冯·巴尔曼家，自家儿子这幅热脸贴冷屁股的样子着实让他感到厌恶

他轻哼了一声

“父亲”，约阿希姆在他身前站定

他没有接话，只是继续读着报纸

瞧着父亲的神色，约阿希姆心下了然

是自己让父亲失望了，是自己的错

父亲是最为看重家族名声和威望的，而自己这番举动，完完全全折辱了他最为珍视的那些

“将军阁下”，他挺了挺胸，拿出了在军中的语气，称呼着眼前的老人

“说”，科赫将军微微放下报纸，看着他

“您今日是否…”，他竟有些口齿不清，但他确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着约阿希姆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科赫将军只觉得内心更加难安

他科赫家族的男儿怎会是这样，先是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更好的机会，现在更是这一副柔弱的样子

约亨是他的独子，从小经由他的培养，始终是同龄人中出类拔萃的存在，也是他除了这个将军身份外最引以为傲的

但不知何时开始，他就变成了这幅唯唯诺诺优柔寡断的样子，这让他感到不耻

他知道约亨想问什么，但更希望他能亲口问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支支吾吾

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急迫感，想帮他说完那后半句话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打断了约阿希姆

“你还有五分钟，在门口等我”

说完这句，他就起身离席了，在经过约阿希姆时，未作任何停留

直到拐到了楼梯上，他才缓了缓身形

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自己再怎么狠心，再怎么拿出军中的那一套膈应他，约亨也永远会是他的儿子

年迈的将军轻轻闭了闭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好在他现在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心之所向…

在约阿希姆离开之后，没过几天威廉也找了个借口回了军营

海因茨为了家族的事，稍微又在冯·巴尔曼庄园多呆了几天

但在知道母亲和妹妹不日即将前往巴黎后，他也打算在她们出行前夕离开

他会先将海伦娜送回赫斯曼庄园再回军营，现下两人的订婚仪式已经尘埃落定，只剩下两个家族何时对外公布了

凯瑟琳对那晚约阿希姆的事迟迟不能忘怀，整个庄园似乎都因为这件事蒙上了一层阴翳

虽然她每日仍会如常和弗里茨通电话，但她始终没有告诉他那夜的事

她不想借此来表现自己有多爱他，这并不是十分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不是么

每每听着他一如既往的好听嗓音，她都会好上不少

但在挂掉电话的那一瞬，孤独的感觉总会准时盈满她全身

现下去巴黎的行李已经大致打包完毕，这项大工程突然间似乎也只剩下前往火车站那一趟短短的路了

一切都往那个方向行进着，那辆生命的列车

冯·巴尔曼夫人这几日也没有闲着，除了为巴黎的那几位采购礼品，还去找了雷曼夫人一趟

这几日来，看着女儿无精打采的样子，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想着她刚回慕尼黑时是那般雀跃，渐渐地却变成了眼前这样病恹恹的样子

像是生命力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她知道自己无法永远把她扣在慕尼黑，这样与囚禁无异

但只要是让她离开慕尼黑，她一定会回到冯·路滕伯格的身边

就是那么的简单

站在雷曼庄园的大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正确，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会不会发雷霆大火，但她总该为自己女儿的未来搏一搏

“露易丝，快进来”，雷曼夫人把她迎了进来，两人在会室落座

“多萝西，我想问问你…额上次你说的那个帮莫妮卡找出她丈夫”，她竟少有的磕巴了，面容也有些局促

“啊，你想问温迪戈先生么”，好在雷曼夫人马上知会了她的意思，“我会帮你牵线的，明天下午？”

“嗯，麻烦你了”，她有些感激地紧了紧雷曼夫人的手

“卡特还好吗”，雷曼夫人问道，“妮可一直嚷嚷着想去拜访她，都被我制止了”

冯·巴尔曼夫人眼前浮现出自己今早出门前，女儿那颓唐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并不太好”

雷曼夫人叹了口气，说了些安慰的话就支开了话题

两人又谈了些社交圈的事，就互相道了别

“多萝西，请帮我保密好吗”

“一定”，雷曼夫人点了点头，看着她跨进车里

引擎发动，多萝西·雷曼转身走进了房里

“在用早餐”

科赫家的餐厅中，矍铄的科赫将军正坐在主位上用着早餐

她虽然十分属意卡特，但经由这一番事，也不知有些话该不该说

纵使她是天之娇女，她也断不会纵容自己优秀的儿子在一棵树上吊死

1939年1月柏林/慕尼黑

何况看样子他应该已经拿定了主意…

“约亨，你回来了”，她伸手抱了抱他，两人交换了贴面吻

“父亲在么”，他把手提箱交给仆从，脱下厚重的外套

靠在火车的车窗上，他后悔过

他不止一次起身想在途径的站台下车，回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