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攸：“去年秋夜，应龙显灵，再加上那预言旱灾的天书，凉州城中笃信应龙者，每日都在增多。坊市街口，常常就能看到这样的神龛，皆是信徒自发所建。”

周钧恍然。

而凉州城，就矗立于草原与沙漠的交界处。

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当周钧再次看见那座城池时，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极目远眺，在天边能够见到一抹浑厚的黄色，那里便是一望无尽的沙漠。

周钧朝孔攸问道：“这神龛是谁建的？”

孔攸躬身说道：“主家，攸无碍，凉城亦是。”

周钧听见这话，看了眼城门周遭熙熙攘攘的行人，对孔攸说道：“上车说话。”

孔攸：“关于那旱灾，还有一件事。”

车队入了城门，又顺着大道行向城内。

路过一处坊口时，周钧见街边修建了一处神龛，龛内建有半人高的应龙雕像，石像前又有香烛、供品，一群人围着神龛，叩头祷告。

周钧：“何事？”

孔攸：“今年冬天，雨雪罕见，未能积寒，故而开春时，土地结块，肥力也少，不利于春耕。”

孔攸的这番话，周钧起初还不明白，后来想想，也就懂了。

孔攸点点头，跟在周钧的身边，上了马车。

周钧稍作思考，叹道：“朝廷终究还是对北藩动手了。”

孔攸：“主家所言极是，朝廷说着借兵，其实就是在削藩。一旦北藩的兵马入了河北，就会被借故扣留，再打散分编，最后就成了安禄山的士卒。”

周钧：“王忠嗣知安禄山有反心，此去河北，绝对不会同意借兵。”

孔攸点头：“王忠嗣假如不同意借兵，那么就是中了圈套。”

周钧神色一紧。

孔攸轻轻吁了一口气：“这借兵的圣旨，攸从李光弼将军那里也听了个大概，思来想去，八成是李林甫的计策。李林甫的耳目遍布大唐，安禄山心怀不轨，他怕是早有耳闻。至于王忠嗣，他身为圣人的假子，又忠心朝廷，充任河东节度采访使，与河北比邻，又怎会不知安禄山的反心？”

“朝廷欲削北藩，倘若天子直言于王忠嗣，后者必定会自请放权。但倘若是以借兵为故，调兵入安禄山的麾下，那王忠嗣定会宁死不从。”

“李林甫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故而以借兵为由，在朝廷、王忠嗣和安禄山三者之中设了阳谋。”

周钧闻言，皱起眉头。

孔攸又说道：“圣旨刚刚到了陇右，王忠嗣就亲自带着些许兵马，出发去往了河北，算算脚程，现在应该到了范阳。”

俗话说的好，瑞雪兆丰年。

白话来说，就是适当的冬雪可以预示着来年是个丰收之年。

四月的凉州，草原一望无际，野花遍地绽放，仿佛五彩缤纷的巨大花毯，蔓延伸展，美不胜收。

这是因为，一来积雪具有保温作用，能够使土地温度，不致因冬季的严寒而降得太低；二来雪中含有很多氮化物，融雪时，这些氮化物被雪水带到土壤中，成为最好的肥料。

所以，凉州今年冬天少雪，自然春耕就会收到影响。

孔攸：“春耕之事暂且不谈，三月初，朝中下了一道圣旨，说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筑雄武城御寇，战事不断，兵力吃紧，令王忠嗣派遣军使，前去助役。”

城门外，孔攸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

车队自官道驶来，慢慢停下，周钧下了马车，上下打量了孔攸，笑着问道：“伯泓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