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还伤着。”狄安娜看了他一眼，冷漠地下了判决：“那你不能喝酒，带我们去地窖吧。”

“我和安娜会把你的份一起喝掉的。”波特补充道。

“什么亨特小姐布莱克先生的！”波特抱胸生气地看向两个人，“你们认识四年了！整整四年了！你们就不能正常地称呼彼此吗？”

“詹姆斯，”狄安娜耸耸肩，“有些人就算你认识他一辈子，你也不想亲切地称呼他的名字的。”

“说真的，这有点奇怪。”布莱克熟门熟路地打开门，直奔门右后方的大床，一屁股坐在床前的长毛地毯上，然后抬头看她，“按理来说应该是我现在应该带你们参观整个屋子的，但介于……”他耸起右边的肩膀，然后被疼得皱了下眉，再板起脸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继续道：“我还是个伤员，而且我相信，亨特小姐现在应该比我还熟悉这幢房子了。”

“阿尔法德藏了不少酒在地窖！”布莱克激动地蹦起来，又一次拉到了自己的伤口，“嘶……”他吸着气毫无形象地在原地跳了两下。

“你难道还想要我表扬你吗？”波特绝望地摇摇头，也在布莱克身边坐下，还把他往旁边挤了挤，然后舒服地伸展开双腿，末了朝狄安娜挥了挥手。

“嗷！”布莱克嚎叫了声，“詹姆斯！我还是个伤员！”

“嘿！我刚刚满身是伤地离家出走！你们就算不给我一点关怀，好歹不要像吃□□一样一直怼我吧？”布莱克显得有些委屈。

布莱克苦着脸看了他一眼，“你变了。”

“活该！”狄安娜冷笑了一声，在波特身边坐下，伸了个懒腰，“总觉得这样的时刻，应该有酒。”

这可真是他少见的表情，狄安娜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番。

波特揽着她的肩膀甚至开始点评起来：“要是让喜欢他的女孩子们看到他这个样子，只怕要疯，说不定会尖叫着喊……”他清了清嗓子，发出夸张的尖细声音：“噢西里斯我的宝贝，是谁欺负你了！”

“噗嗤！”狄安娜捂住自己笑容，咳了咳，正色道：“不对，应该是‘西里斯我的小宝贝’，你看他现在柔弱的样子……”

“是啊，一个明明可以治好但不愿意接受解咒的伤员。”波特不在意地又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好腾出位子给狄安娜，不过这次他小心地没有碰到他的伤口。

“我明天要睡到中午再起来！”波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你今天到底干了什么，比我还累？”布莱克不解地测过头来问道。

“我今天用了麻瓜的交通工具，探索了好多地方，还走错了好多路……”波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轻下去，最后直接闭上眼睛睡着了。

“你可真是……”布莱克轻轻笑了一声，也闭上了眼睛，在波特的呼吸声旁，他感到非常的安定。

就在他也快要陷入睡梦中时，一个声音惊醒了他：“今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布莱克看过去，狄安娜一只手盖在额头上，闭着眼，显得很惬意，这种惬意也感染了他，他闭上眼睛，显得有些厌倦：“显而易见，不是吗？”

“但是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狄安娜并没有如他所愿地放过这个话题，她从来不会如他所愿的，“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甚至不愿意治好伤口？”

“你没有那样的伤口吗？”布莱克没有回答她，反问道。

“什么伤口？”狄安娜睁开眼睛，侧过头看他，“被家人留下的伤口？”

“不愿意治好的伤口……”布莱克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宁愿让它留在那里腐烂的伤口。”

“……”狄安娜沉默了一小会儿，“我没有。”她否定得很坚决。

布莱克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他轻笑了一声，睁开眼睛，往她的方向看去，“所以你的伤口永远都不能好。”

“如果这么说能让你舒服点，”狄安娜压下怒火，硬邦邦地回答道，“那就这么认为吧。”她说完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是一阵沉默，在这片沉默里布莱克能听到波特轻微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隐隐传来的鸟啼声，清脆活泼，大概是夜莺。近一点是温柔的风声，伴随着树叶的摩挲声，它们轻轻晃动的树影落在窗帘上，让他想起幼年时哄他入睡的摇篮上挂着的小球。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霍格沃茨以外的地方听到这声音了，布莱克家的老宅子周围住满了麻瓜，他的母亲每次提到这点都恼火极了，她用所有已知的麻瓜驱逐咒和忽略咒隔绝了整幢房子，连一只苍蝇都不会在他的窗口停留，更不用说一只会唱歌的夜莺了。经常他会在深夜难以入眠，就爬起来坐在窗边，那时候他只能听到一阵死寂，就好像这幢房子只有他一个活人。

布莱克将目光从窗户上收回来，落在睁着眼睛看着他的狄安娜身上。月光把她金色的头发染成冰冷的银白色，连她的眼睛也带了一点灰色，她这样冰冷的样子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但布莱克更喜欢她生气的样子，那样看上去更像个活人。

“今天晚上是我们家办了个小型宴会。”他突然有了倾诉欲。

“阿尔法德说你们有个‘家宴’。”

“家宴？呵……”布莱克讽刺地笑了一声，”这么说也没错。”

“然后呢？”

“这种宴会，总有那么一两件事要宣布。”

“说了什么很糟糕的事情吗？”

“他们想给我订婚。”布莱克的声音闷闷的，他烦躁地皱起眉。

“订婚？”狄安娜猛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嗯？”波特被她的动作从睡梦中惊醒，但他实在是太困了，他闭着眼睛胡乱地从床上摸到一只抱枕，放在自己的脸上盖住，又陷入了沉眠。

蓬松的抱枕挡住了狄安娜的视线，她干脆坐了起来，但小心地压低声音：“你要和谁订婚？”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布莱克笑了笑，依旧躺着没有动，“莫非你暗恋我？”

狄安娜白了他一眼，这让她看起来生动多了，就好像玩偶重新活了过来。

“是夏勒，”布莱克轻轻叹了口气，“他们想让我和夏勒订婚。”

“你不愿意，于是你们就吵了起来？”狄安娜若有所思地问道，“可是为什么是夏勒？”

“因为我进了格兰芬多？因为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布莱克用手遮住眼睛，又重新陷入了黑暗，“而且，还有比夏勒更好的选择吗？”在黑暗里，他能感到身下的床微微动了几下，大概是狄安娜坐了起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布莱克几乎要陷入睡梦中时，才再次开口：“艾美丽听到这个一定会很感动。”

“……不是为了艾美丽，”布莱克说得有些艰难，“我准备和她分手了。”

“分手？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布莱克烦躁地坐起来，“我今天也不想再听你来指责我了。”

“说说看？”狄安娜并没有指责他，她甚至平静得有些冷漠。

“你看上去对我们的分手一点也不惊讶？”布莱克在这冷静的反衬下莫名地从心底涌上一股怒火，“难道你很早就觉得我们迟早要分手？”

“我只是对你的感情生活不是很有兴趣。”狄安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布莱克深吸了口气，看了床上睡得正香的波特，确认他没有被吵醒后，才烦躁地继续道：“她始终相信她能征服我的家庭，尤其是我的母亲。”

“唔……那听上去很辛苦，这说明她相当喜欢你？”

“可问题是这根本不可能！”布莱克激动地挥了下手，“她却执着地希望她能和我还有我该死的家庭和平共处！每年圣诞节坐下来一起吃晚饭！”他冷哼了一声。

“因为这个你们就要分手？”狄安娜费解地看着他，“也许等她失败足够多次，就会明白过来。”

“问题是她不认为自己会失败……”布莱克叹了口气，“艾美丽的父亲，有一个爵位。”

“我听说过，所以呢？”

“她在麻瓜的世界可以算得上是贵族出生……”很难形容布莱克说这句话时的情绪，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因此她相信……她比她的同类们更高贵一些，我的父母终究会承认她的。”

“……”狄安娜很久都没有说话，她看上去有点费解，“你是想说，她坚信能让你的父母承认她，并不是出于她对你的爱，而是出于她的出生？”她忍不住笑了一声，“一个麻瓜中更为高贵一些的出生？”

“她只是不能理解我父母对于麻瓜的看法，”布莱克忍不住为艾美丽辩护道，“她只是……从来没有因为出生被拒绝过。”

“好吧。”狄安娜耸耸肩，并没有和他继续争论下去，但看上去也没有被说服，“那么，你们今天晚上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这还不够明显吗？”布莱克翻了个白眼，“我拒绝了他们计划的订婚。”

“但你们完全可以互相妥协，”狄安娜摇摇头，“你可以拒绝和夏勒订婚，作为代价，和艾美丽分手。”

“和艾美丽分手是他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能称之为代价。”布莱克冷笑一声。

“那你可以提出换个你能接受的纯血家庭的姑娘订婚，像我这样的。”

“你和瑞安分手了？”布莱克扬起眉毛。

“我只是打个比方，”狄安娜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说真的我觉得夏勒算不错的，如果你想要格兰芬多的……克莉丝汀？”

“我对米勒那种一条虫子就能吓哭的姑娘没兴趣。”

“那么杰西卡？就是我们的魁地奇队长。”

“我知道杰西卡是谁，”布莱克摸了摸嘴唇，“杰西卡不错。”

“不过我不认为杰西卡会看上你。”狄安娜嫌弃地打量了他一眼。

“和她一直在一起的姑娘还问过我要不要一起去参加舞会呢！”布莱克反驳道。

狄安娜长长地“噢”了一声，继而道：“那就更不可能了，闺蜜看上的人追求自己，啧啧……”

“那也……不对！”布莱克晃晃脑袋，“我都被你绕进去了，我为什么一定要找个纯血的女孩？我可以等我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再订婚。”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你不想订婚就闹成这样……”狄安娜的目光停留在他的伤口处停留了一会儿，“万一你最后喜欢的姑娘不合他们心意……”

“我难道找一个纯血的就会爱上她吗？”布莱克不以为然。

“但是……你的父母也许真的会……”她说出了阿尔法德一直担心的猜测，“把你的名字从族谱上烧掉。你就连家也没有了。”

“那又怎么样？”布莱克显得很坚决，“就算没有家又怎么样？詹姆斯肯定会收留我的，我还可以住阿尔法德的房子，再不济，你不会把我从你法国的房子那赶出来吧？”

“你不会想那样的。”狄安娜看上去有点低落。

鬼使神差的，布莱克看着她说道：“为什么不呢？你不是过得很好吗？”

狄安娜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在她的目光中布莱克隐隐地有些不安。他动了动手指，试图开口道歉，但是他从来没有过这样郑重地向谁道过歉，在他总算战胜所有不自在准备开口的时候，狄安娜站起了起来，“很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波特，“詹姆斯就住在楼梯口的客房，你不想和他挤的话可以去那里。”

“算了。”波特跺跺脚，还是拿他没办法，只好自暴自弃地也往床上躺，嘴里还嘟囔着：“今天好累啊，我们明天不出去了吧？”

“难得听到你说不出去玩。”狄安娜学着他们的动作也在旁边躺下。

“詹姆斯！”布莱克看上去快要疯了，“还有这位大小姐，我做什么惹到你们了？”

见他真的开始苦思冥想，波特板起一张脸：“你还会在意自己做了什么惹到我们吗？”他冷哼了一声，“毕竟你连自己身上有几道伤都不在乎。”

阿尔法德什么都没有交代就匆匆离开了，狄安娜不得不担负起主人的职责，虽然这说实话有点奇怪——作为一个客人替阿尔法德招待他的亲外甥。万幸阿尔法德一直为布莱克留了一个房间，狄安娜要做的不过是带他过去再看看他有什么缺的。

“但我……”布莱克试图解释。

“不管你怎么想的，我不能看着你伤害自己！”波特很快就绷不住了，他抓狂地来回走动：“还有你脸上的伤，明明是一个晚上就能好的伤口，我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忍受疼痛什么都做不了吗？”

布莱克变了脸色，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重新躺回床上，低低说了句：“酒在地窖，你们想喝自己下去拿吧，不用动最后那个柜子里的就行。”

“看来我们所见略同。”布莱克瞪了她一眼，咬牙说道。

“况且，我已经很亲切地没有叫他‘西里斯·奥莱恩·布莱克’了！”狄安娜振振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