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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 作者:连城雪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1-07-01 08:45:41
  • 字数:10728字

自是汉人的眉清目秀,又透出帝王才有的沉稳和霸气,剑眉因为寒冷而微微皱着,身上名贵的雕裘被雪渐渐的融到湿润。

“皇上,要不咱们歇歇吧,这天寒地冻的,您龙体要紧啊。”宫中最红的公公赵琴卑微着脊背上前说道,他年纪尚轻,大概是因为净了身而显出了些女态,口音也有些南方腔调。

□□东面沿海频繁受倭寇骚扰,西域前朝□□又蠢蠢欲动,民间帮派组织无数,朝内良将贤臣甚少,此等情况,往往是亡国之兆了。

但宇清帝在五年前的继位,又成了这个没落帝国的续命散。

武林风起云涌,意味着乱世来袭,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不同的是有人忧国忧民,有人企图坐享渔翁之利。

他停练了水月心经,筋骨停止向年轻时发展,也渐渐回复了本来的样子。

仿佛也只剩得那千年的古刹,暮鼓晨钟,能得几丝毫无妄念的清静。

山间的积雪久积不清,越留越厚,不禁盖住了狭窄的行道,就连那挺拔的青松也有禁不住雪重的时候,忽得便会有在坍塌中扬起真冰尘。

“无妨。”安然淡淡的回答,神情却有些走神的恍惚。

向来锦衣玉食的名驹小心翼翼的踏着蹄子,大概也知道自己身负重任,而不敢出了丝毫差错。

倒是骑在上面的安然,并未有过多的脾气与抱怨,只是和从前一样,每次圣驾法华寺,都是趁着脸的,仿佛心中也积满了不快。

赵琴又说:“可将军还没视道回来,恐怕…”

约是嫌他今天聒噪了,安然忽而投来锐利的目光,但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狭窄山道间便响起了阵急促的马蹄。

敢在如此环境中策马,着实让皇帝身后的武士们心生佩服。

身着便装的禁军天未亮便去了,苦苦忙碌了三个时辰,勉强扫出条能走得小路。

安然启能不会察言观色,他抬眸看看一向冷静而稳重的肖威,又问:“不知何事如此好笑?”

“没什么,想起我家新养的狐狸,虽狡猾倒也有些意思。”肖威随口编了个幌子,把御赐之物送给他人,可是杀头的罪过。

“狐狸…最具灵气却最难与人亲啊。”安然叹道。

肖巍再次浮起秋日长空般透彻的笑来,干净而阳光的不像样子。

法华寺的历史远比这朝代久远的多,相传是一得道高僧云游四方后集资建造的,当年香火鼎盛,善男信女不计其数,但日子长了江山易主,又加上山路难行,渐渐的萧条了下去,直到安梦公主被贬到这里出了家,才又有了名气。

待到皇帝一行人到达寺庙门口,果然如肖巍所言,正是午时。

太阳从头顶射下灿烂的光芒,被雪地反射的熠熠生辉,古刹斑驳的牌匾都在这样的情景下美丽了起来,可是法华寺的陈旧,仍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朝廷不只一次对其拨款重修,但总被用于赈灾济民,搞得多少年也没什么起色变化。

安然正皱眉打量着皇姐栖身的地方,寺里便跑出个小丘尼,见了他们微微呆滞了片刻,也不跪拜,只是合手道:“不知施主有何贵干?”

肖巍忙下了马,彬彬有礼道:“我等特来拜见无尘大师,还请师太通融。”

“稍等。”她面无表情的回答,然后又不急不缓的走了回去。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回来道:“师姐有请,随我来吧。”

佛门重地,安然也只得下了马,把武士留在外面,只由得肖威和赵琴陪了他进去。

寺里倒是干净,湿漉漉的石路上积雪每日都有人打扫,青松也露了本来的颜色。

冬风寂静,偶尔能传来隐隐的读经声,一派超然世外的安逸。

他们行至偏院,才彻底无声了下来。

几个石桌板凳,一间陋室,半杯清茶。

这就是当今□□公主的生活。

安然始终是心怀愧疚的,如果皇姐不是为了让他登基,也不会出此下策刺杀太子,毁了自己青春年华。

所以见到如此她拮据模样,心里不觉便隐隐的疼了起来。

轻轻的碎步声从屋里传出来,片刻,一抹惨白就立于门口。

还是那般高贵美丽的容颜,可是三千青丝尽去,只留得一双悲天悯人的双眸,口中清冽的唤了声:“施主,别来无恙?”

知道皇上有话要说,肖巍知趣的离开这里,让赵公公守在门外便去找法华寺师太请教佛理了。

小小的院落一时间又冷清了下来。

安然和如今的无尘大师对望着,竟找不到言语来描述自己的感受。

“这里极冷恐怕皇上受了风寒,还是进屋去说吧。”

最后还是安梦打破僵局,她欠身让宇清帝进了屋,动作款款有礼,正如书中所言: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默默地看着这件比柴房大不了多少的卧室,安然蹙起眉头。

他知道当初皇姐在宫里是最爱打扮漂亮的姑娘,总会争着分到些巧夺天宫的织锦做成华衣,几乎及地的秀发从不许他人触摸,丝丝缕缕都是精致的珍宝。

可如今套上单薄又破旧的衣服,苍白的脸,还干干净净的剃了度,乍一看去实在是判若两人。

大约是知道安然所想,安梦微笑:“我住的是法华寺最好的屋子,你莫要去责怪他们了。”

“宫里每年都拨款,为什么不休憩一下?”安然落座叹道。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与其去享受那些虚无的富贵,不如去接济天下人。”安梦淡淡回答,站在那给弟弟倒了杯凉茶。

安然刚想接,又发现她原本纤细而精致的手指已经起了茧子,不由心痛:“他们还让你干活?”

“是我自己要去的,既已出家,就不该再有什么可笑的分别。”

安然沉默半晌,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裘衣,起身要给她披上。

没想到安梦后退半步拒绝道:“不必,皇上九五之尊,要爱惜龙体。”

安然顷刻来了脾气,把好端端的毛绒披风仍在了地上:“那就都不要,我们都冻着吧!月月都给你送东西,每次都说不要不要,你什么意思?”

“贫尼知错。”安梦反倒跪了下去,抬起双清亮的眼睛幽幽说道:“皇上既然已是皇上,就是天下人的皇上,脾气定性千万不可再像从前,贫尼乃遭贬之人,皇上如若坏了规矩,难免要让人说些闲话,记住,皇上即位是临危受命,绝不是巧取豪夺!”

“你…”安然无语,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为了自己坠入空门,还要彼此划清界限,恐怕任谁都会心里难受。

“当今我朝危难,皇上应多放些心思在政事上,那些闲杂,去也便去了吧,您是天下百姓的福祉,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还请自重。”安梦话毕,轻轻的起身。

“朕知道了。”安然无奈,如果姐姐不是女子,恐怕她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人的命运,何以如此无偿呢?

两人又聊了些生活琐事,眼看日头将西,安梦便要送他离开。

走到门口,她却又问了句:“当初皇上当应我的事,还记得吗?”

安然的背影僵了一下。

凝滞片刻,他点头道:“朕永不纳韩夏笙,放心。”

“我不是逼你,红颜祸水都是亡国之兆,有子夜护着他,他就永远不是你的。”安梦无奈的微笑。

安然没再说什么,抬步便离开了。

只留下安梦独自立于陋室之内,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那些无端而又真实的梦境已经少了许多,但是想起来梦里那个笑得一脸灿然的男孩子,就不愿意他受到半点伤害,然而,她能为韩夏笙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本就是偷偷离宫来探望安梦,自然不能带上太招人注意的大队人马,还好有肖巍护驾,也可万无一失,不然身为□□的皇帝在天黑之后行于深山中,实在是件不那么保险的事情。

宁静的山路上,嗒嗒的马蹄格外清晰。

每每来过法华寺,气氛都会变得比较沉重,除了赵公公在那这个小心那个注意的,一时间倒也无话了。

所以当前面传来一阵骏马疾驰的声响时,每个人都心跳了下。

能于这雪地如此骑马,不是像肖将军一样身怀绝技,就是这人太胆大了些。

月黑风高,来者不善。

可是当明媚的雪光映出来者时,又让大家吃了一惊。

纤细的身影,脸庞花容月貌的无暇,身上白衣合着散开的流云黑发在风中不断飘荡,雪骢蹄急。

蓦然看去,与那画中的仙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然回神忍不住唤道:“夏笙?”

小韩停住马,看有这么多侍卫便傻笑了两下,别别扭扭的说:“皇上…”

安然那些风花雪月肖巍大概知道个七七八八,又觉眼前美人的气息薄弱俨然武功尽失,便放下心来,带着一行人先到前面去了。

狭窄的山路上,两个人对望片刻,却时有很多年未见了。

人还是当年那个人,但说没变,却是妄言。

“你怎么来了?”安然忍住心里想抱过他的悸动,淡淡的问道。

“啊…”夏笙像是才反应过来:“我是来告诉你件事的。”

安然不明白。

“那个红月岛的新岛主来了中原,他大概是来刺杀你的,你自己小心。”

“红月岛…?”安然皱眉,他长年混迹江湖自然知道这个危险的地方,但自己从未招惹过,何以让人家不惜性命过来行刺。

“那个人叫蓝澈,他并不认得你,只是受了老岛主的遗命,你知道因为箫皇后的事情,他们都对朝廷很是不满…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子夜不肯再告诉我。”夏笙忽然又开朗的笑出来:“不过你当了皇帝有那么多高手保护,应改没问题。”

安然思虑片刻,转而微笑:“你为什么来好心警告我?”

夏笙倒显得很惊奇:“我们是朋友啊。”

安然失言。

夏笙又恍然大悟的委屈道:“是不是你当了皇帝,就不肯理我了?”

安然每日面对的都是些成了精的老狐狸,很久都没有和这样单纯的人说过话,也许就因为夏笙的干净,他才会对他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这个小傻瓜…安然心里叹气,脸上却还是很温和的笑:“当然不是,你什么时候想来找朕,朕都非常欢迎。”

“好啊…额…”夏笙刚高兴又摸着头不好意思道:“子夜一定不让,就连今天都是偷跑出来的。”

“他对你…好吗?”安然轻声问。

自然听不到那话中酸涩,夏笙欢天喜地的说:“当然了,他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啊,都这个时辰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子夜又要着急倒处找我…哼哼,初见一定会把好吃的都吃光,安然再会!”

他乱七八糟的说完,又驾起马转身乱七八糟的跑了。

安然在雪地中望着那抹身影,露出寂寞的苦笑。

他曾经真的以为,只要坐上了这把龙椅,什么人什么物都可以是自己的。

其实,高处不胜寒,他不过离那些越来越遥远罢了。

法华寺离城里很远,待到夏笙回去,已经很晚了。

他怀着侥幸心理祈祷子夜还没和顾照轩做完正经事情,好让自己翻墙偷溜进去。

结果好死不死,雪骢刚跑到城外,便被站在那得修长身影吓得停住了。

夏笙心中暗自垂泪,只得翻身下了马,一路小跑的过去。

大约已经等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穆子夜美丽的长发已经被寒雪浸得微微湿了,靠在城墙边上,无声无息的瞅着满脸心虚的他。

“你怎么在这儿,嘿嘿,多冷啊。”夏笙局促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透彻而妖娆的双眸静静的看着他,穆子夜冷声问:“你去哪了?”

“…我去找安然。”夏笙向来不撒谎。

已经失去血色的薄薄的唇轻抿了起来,穆子夜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夏笙知道,每次他不高兴都是这个样子,半句话都不会说。

“我只是怕他有危险,我再也不去找他了,子夜…”夏笙怯怯的拉住了他的手。

没想穆子夜忽然用力,转身把他压在城墙上,顷刻便重重的吻了上去。

结实的双臂成了最坚固的牢笼,夏笙躲也躲不开,只能任他有些疯狂的亲吻,越来越深,直至夺去了所有的空气,才不由自主地闷哼了出来。

穆子夜还是心疼他的,最后慢慢的抬起头,似笑非笑看着气喘吁吁的小美人说:“你再敢去见他,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夏笙委屈的扁扁嘴,转而又窃喜道:“你吃醋啊?”

“嗯。”穆子夜淡淡回答,忽又目光温柔的摸了摸他有些绯红的脸颊:“你想做什么我叫人替你去做就好,不要自己到处乱跑,现在坏男人这么多,你要知道,为夫是很不放心的。”

夏笙不乐意了,梗着脖子说:“我也是坏男人啊。”

“是吗?那你坏给我看看。”穆子夜逗他。

夏笙转了转黑眼睛,便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肩膀,轻轻吻了上去。

片刻,两个人又不由自主地都笑了出来。

能够执子之手,仿佛这天寒地冻的冬天,也渐渐的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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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皇上记挂,只损失了几枚药丸和一个工艺琉璃,多半是小贼所为,也便没有大肆追查。”他梗概情况,嘴角却挂起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日无意间逮到偷东西的人,竟是自己在街上所救的那个瓷器似的小男孩儿,又见他武功不凡,谈吐活泼间透着灵性,却也好玩,不知怎么便放了他一码,反正那里都是御赐的无用宝物,放也要放到老化成灰,但被人叫做赃官,还是初次。

来者是个穿青衣的健硕男子,面容俊朗,身材伟岸,目光灼灼有神的坦荡的注视着,一下子竟驱走这经久不褪的寒雪,让你觉得自己无比温暖安全。

“皇上,山路已清理完毕,我们午时便可抵制法华寺。”他利落的禀报。

第八章

“有劳将军了。”安然微笑。

男子也没有接上荣幸奉承之类的话语,仅仅是持着剑,驾着马走到他身后极近的位置,尽着自己的职责和本份。

“肖巍,你府上失窃的事可查清楚了?”安然忽然想起来问道。

他年轻俊朗生得帝王之相,且忌女色憎铺张,只在皇子时期沉溺过武学,登基之后,便再没摸过刀枪剑戟,夜以继日的励精图治,奖农耕稳赋税练军队,隐隐的也有了明君的架势。

无奈世事纷乱,动荡的天下何去何从,无人敢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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