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苏庭之失望的是，这家酒楼似乎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酒楼，做了半盏茶的功夫，他让百沐叫来店小二。

店小二搭着一块泛黄的桌布，笑嘻嘻的走过来。

顾温衍将他闷了一晚，出了一身汗后精神反而好多了，苏庭之起身洗漱，将汗渍都擦去，他换上衣装，随意绾起头发，用发簪固定。

百沐瞧他这身打扮便知道他要出门去，昨日还烧得满脸通红，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刚睡了一夜，就要出门奔波，这可不行。

“主子！病还没好！快把衣服穿上……”百沐端着洗漱用的盆，见他只着里衣，胸膛外露的坐在床上，立马转身把门关紧。

云州距离上京并不远，且前后商道密集，来往多便利，也是正因为如此，苏庭之才格外担心，按照他们的速度肯定追不上官银，但如果在云州查不到官银的任何线索，单只是凭借在之前的口供，想追查到官银就如同浑水里摸鱼，全靠运气。

百沐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败下阵来，无奈之下，只好给他裹严实，避免再次受寒。

两人从刺史府的后门出去，过一条小巷，便可见云州繁荣的集市中心。

“客官，需要些什么？”

酒楼中什么样的人都有，苏庭之端着茶盏，顺便打量楼下来往的食客。

上京的事闹出了动静，官银的路线一定会发生变化。

苏庭之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都端上来。”

店小二立马兴奋了，连声说“哎”！

苏庭之趁机叫住他，假装顺口问道：“我们途径云州，实在无聊，不知道这几日，云州可有热闹凑？”

苏庭之这次出门没扮作女子，两人选了一家人多些的酒楼，点了酒菜，坐在二楼临栏杆的位置。

苏庭之不以为意：“是什么地方重要么，关键是，那里面的人是什么人，勾月楼偷运官银，但却不曾被封，你说为什么？”

“勾月楼有靠山啊，那老鸨一看就不简单。”

“那你说，她靠的是谁？”

百沐为难道：“主子，这不太好说吧，朝中能有这么大权势的，不就那么几个。”

苏庭之冷笑：“对啊，不就那么几个，圣上要将他们留着，我们又能奈何。”

他这话说得有些大逆不道，百沐连忙伸手去将他的茶碗满上，接着说：“那主子打算怎样打探？”

苏庭之低头瞄了一眼茶水，偏头又看向楼下的食客道：“花钱，谁不爱财。”

店小二将酒菜端上来，苏庭之满面春风的给了打赏的银子，菜是好菜，云州靠南，菜嫩鱼肥，这些菜的样式和味道都不错，只是苏庭之风寒未愈，胃口不佳，没吃几口。

午后的盖月楼远没有晚上热闹，盖月楼不是完全的青楼ji院，它的名头是一间乐坊，歌姬舞姬众多，一踏入内便是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歌姬低哼的曲调，配上舞姬柔弱缠人姿态动作，若是顺势再饮了几杯酒，当真可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但苏庭之不适应里面的胭脂水粉味儿，他微微耸起鼻子，轻拍衣袖，随后才面无异色的踏上二楼隔间。

没一会儿便有楼中的舞姬轻踏而来，一壶不知名的酒，加上两碟点心，舞姬弯下细腰，对苏庭之盈盈一拜道：“二位客官，若有其他吩咐，可以写在这片红绸上，待会儿自会有人来取。”

苏庭之垂眸，开口拦住她退去的脚步：“我们初到宝地，不知你们这儿能写的，都有些什么？”

舞姬半羞半笑的说：“公子既来到这儿，要歌舞，便写歌舞，要美人便写美人，我们盖月楼的美人，名字都写在您身边的书卷上了。”

“原来书中自有颜如玉是这个意思。”苏庭之低头浅笑。

他容颜俊美秀丽，舞姬竟然一时看呆了。

苏庭之见机抬头，推开桌上的书卷说道：“我今日来此并是寻美人的，听闻盖月楼前几日有一场烟花秀，我们二人昨日才到云州，很遗憾错过了，所以今日特意来这儿瞧瞧。”

“公子喜欢烟花？”舞姬对他身上的温润之气颇有好感，便也不急着走了。

苏庭之笑道：“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我平生最爱热闹。”

舞姬听不懂前面的话，只听他说喜欢热闹，便迎合道：“公子不必遗憾，盖月楼每晚的歌舞也算得是一场盛宴，公子若有空，不如今夜就留在此处观赏。”

苏庭之随意应下，又问：“盖月楼这场烟花秀，不知是为何而来？”

舞姬道：“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招揽客人的手段罢了。”

这舞姬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苏庭之看破不说破，微微抿了口酒，道：“那何时还会再有吗？”

“这个……”舞姬愣了下，摇头道：“暂时不会有了。”

“这样啊。”苏庭之沉吟片刻，突然心生一计，他拿出随身带着的一枚官银，放在桌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时辰还早，我晚上再来。”

舞姬看到官银脸色立马变了，倒不是多明显的变化，那道惊讶之色飞快的划过她的眼底。

这幅样子，看来是见过官银，苏庭之神色淡然的将银子推过去：“结账吧。”

“公子稍等。”舞姬嘴角的笑容不再灵动，僵硬的弯腰，双手捧过官银。

苏庭之见势，又从荷包里勾出几锭银子，起身拦住她，用银子换回她手里的官银，歉意的笑道：“给错了，这些应该够了。”

舞姬又盈盈一拜，退开两步道：“公子若是晚上要来，这个隔间便为公子留着。”

“来，留着吧。”苏庭之收敛笑容，略过舞姬，快步下楼离开。

他走后，盖月楼的掌柜便出现在楼梯的转角处，她眯起眼睛看着苏庭之的背影，随后转身从那舞姬手里拿过苏庭之给的几锭银子。

“听闻朝廷派去南巡的军队，已经到云州了。”掌柜勾唇，抬手招来几个打手道：“东西运出去还没多久，要是在我这儿坏了事儿，我可担待不起，去，跟上去瞧瞧。”

“大批的官银想要运出来，总得找个遮盖的东西。”苏庭之猜测道：“烟花秀，看的人多又是在晚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适合将官银运走了，这个盖月楼，得去探一探。”

“上京有个勾月楼，这盖月楼难不成也是个……”百沐瞪着眼睛凑近。

“客官算是问对人了。”店小二转过头道：“这云州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热闹，不过客官是来晚了，前几日，城中的盖月楼刚办了一场烟花秀。”

“烟花？”苏庭之微一挑眉：“好热闹啊。”

一夜醒来，身边已无人，苏庭之身上汗津津的，好不容易才从被褥挣扎出来，门随着百沐打开露了一丝冷风，他趁机透了口气。

店小二笑道：“对啊，那晚街上人是从没有过的多，之后城里便没有什么热闹了，二位若是无处游览，可以去城外的月老庙瞧瞧。”

“月老庙。”苏庭之捻着手指，笑眯眯对店小二道：“上菜吧。”

看着店小二轻快离去的背影，百沐皱眉问：“您这是？”

他拦在门前，语重心长的劝：“就再歇一日，顾大人说了，暂时不急着走，您就算明日出门调查也来得及啊。”

“多耽误一日，官银就运得越远。”苏庭之喝了药，又吃了几口桌上的点心，然后转头盯着百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