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庭之有些心虚的问：“他看起来脸色怎么样？”

百沐怪道：“主子关心这个干什么？外面天还黑着，属下也没看清。”

是梦——

顾温衍那王八羔子此刻正睡得香吧，他定是一早就想断了这兄弟之情，怎么偏偏自己口无遮拦，叫他钻了空子呢！

“！——”夜中陡然惊醒，苏庭之目光空洞的盯着一处地方，半晌才渐渐缓神。

“嗯，顾大人就在外面。”

“主子？”

门外传来一声轻唤，苏庭之的心思被拉了回来，百沐推开门，手里端着个烛台。

苏庭之无言，皱着眉给自己套上白色裙装，戴上面纱，为了跟女子再像一点，他又散了冠发。

“属下不是怕打扰主子休息么。”百沐举着烛灯上前，昏黄的灯光下，苏庭之的脸色看着倒比送过来的时候好得多，他放下灯，快速说道：“再过一会儿就要启程了，顾大人让我带您先进马车，您快穿衣服，咱走吧。”

“顾温衍叫你来的？”苏庭之微微一愣。

乌黑的长发瞬间再背脊上散成一片，虽然嫌弃这幅打扮，但苏庭之还是站在镜子前梳理了片刻。

百沐看得直咂嘴，他家公子的模样俊，这么半遮半掩的，谁看谁不觉得是个病弱的大美人。

一走出驿站便看见顾温衍站在马车前等他，苏庭之不愿细究他眼里露出的是什么神色，快步略过他，踩着车蹬三两步钻进马车里。

“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来？”苏庭之皱眉怨怼道。

苏庭之注意到他的动作，想也不想便迅速回到马车里，从车窗的缝隙往外看，两侧皆是竹林，此时安静非常。

马匹和士兵的脚步声在一丝风的都没有的竹林显得异常规律，突然，从林中飞出的长箭惊动了鸟雀，诡异的宁静瞬间被打破。

百沐几乎是滚进马车里的，车外刀剑声渐起，苏庭之坐立不安，只能从车窗的缝隙往外看。

车外，一大群黑衣刺客从天而降，紧接着，无数长箭刺破竹林，不到三百人的军队被围困在中间。

“——”

打斗声持续不断，不用出去看苏庭之都能猜到外面情况，鼻尖血腥气逼人，他悄悄拔出藏在腰间的短刀，同一时间，一道鲜红的血渍在噗嗤一下溅在车窗外。

苏庭之心里一颤，顿时脸色发白。

“叩叩——”有人敲了两下车门。

苏庭之与百沐对视一眼，死死盯着车门，然而车门不曾打开，马车却被人驱动了！

百沐立刻用力拉开车门，见外面两个蒙面的黑衣人，他提起的刀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然而这两人早有提防，苏庭之与百沐皆刺空，缠斗之间，百沐被甩下车去，苏庭之本欲跟随跳车，然而这两人像是奔着他来的，一柄长剑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将他拦了回来。

苏庭之定在原地，马车也绕出了竹林，再听不见身后的刀剑声。

“不想死就如实回答我的话，你是顾温衍的什么人？！”黑衣人将刀锋逼近了苏庭之的脖子，冷声问道。

原以为身份暴露了的苏庭之，听到这话，顿时放下心来，忽视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他现在可比顶着“苏庭之”这个身份安全多了。

这些人能精确把控军队行军的时间和地点，必然背后有朝中的人，而且这背后之人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低。

如今跟苏顾两家连同圣上，最大的敌手就是安王，苏庭之计上心来便道：“二位，这可是抓错人了。”

他装的神色冷静，坐直了身体将脖子往后移了移继续说道：“我是奉命跟随顾温衍一同下江南的，大人命我窃听消息，你们将我抓去，可有想过如何跟大人交代？”

黑衣人蒙了一瞬，随即马车停下，车门被打开，苏庭之被外面那人一把拽下车。

“我们可没听说有这回事！”那人掐着苏庭之的脖子，用力扯下了他遮面的面纱。

苏庭之本能的侧头躲了一下，但还是有大半张脸露了出来，发丝顺着面纱扯落的方向铺开，他微眯起眸子，唇畔抿紧道：“主子下的命令难道要一一告诉你们？！顾温衍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果我的任务失败了，回到皇城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捏着苏庭之脖子的手明显有一丝松动，苏庭之趁机道：“顾温衍的兵马到云州不过几里路，只要一个信号，被伏击的消息就会传到云州，你们猜，云州的护城军是会坐视不管还是立刻支援？”

两黑衣人皆是一愣。

似乎骗到了，苏庭之心里窃喜了一瞬。

这两人必是听令行事的暗卫，看来不常跟着他们主子四处走动，不然也不会看见了他的脸还没认出来他。

苏庭之冷着脸道：“你们伏击失败就算了，莫要拉上我！我递的消息没有一处失误，你们若想将功折罪，就赶快离开！”

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拿着长剑的一人，突然发出一声冷笑：“你说了这么多，却只是空口白话，没有证据我们凭什么信你，再说，就算你真是自己人，放你回去对我可没有好处，你将我们的罪传给上头的人，我们还有什么将功折罪的机会。”

另一人被点醒，也跟着说：“不如杀了你，一了百了！”

“杀了我，你们也活不了！”苏庭之立刻怒道，这些亡命之徒，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忠心，白费他这么多口舌！

那两人也气急败坏，立刻将剑横在他面前，怒道：“你若得顾温衍的宠爱，这时候早有人来救了，不过是个废棋，还当自己是什么宝贝！”

苏庭之余光扫向四周，确实没有人救他。

昨晚顾温衍才说要跟他断了兄弟情谊，那他这般拖延时间是为何呢？要是他死在这儿，圣上会密而不查，苏家也不会因为顾温衍没有保护好他而跟顾家闹翻，从此后，顾温衍逍遥自在，连苏若水都……

这么一想，顾温衍还真是没必要救他，苏庭之心中寒凉，刺目的剑光瞬间划过他的双眸，他摔在地上，被人踩住手脚，只能眼看着刀剑砍向自己的脖子。

“进去。”

彼时，顾温衍的脸色却很不好看，他唇畔抿紧，再催促苏庭之的同时，右手也握住了马背上挂着的剑柄。

顾温衍表情没变，唇角却微微勾起，他翻上马背，转头叫百沐赶车。

军队行了大半日，百沐从车门处递了水囊进来，苏庭之接过水囊顺势钻出半个身子。

“苏顾两家可聚不可散！散了就是灭顶之灾！庭之！你到底有没有把为娘的话放在心上！”

日暮黄昏，竹林沐浴在一片淡黄色的光彩之中，坐了半大日的马车，腰酸背软，他揉了下肩膀，深深吸了口起气，打算在百沐身边坐下。

然而不自觉侧头却刚好对上顾温衍的眼睛。

原来车窗里印出来的影子一直都是他……自己竟然盯着他的影子过了大半日。

苏庭之一阵懊恼，捶床也无用，按照顾温衍的臭脾气，这话既然说出口了，就绝不可能收回去，可他难道真的不顾两家情谊，为了一句“庶子”，从此不再与苏家来往？

不过一时气话罢了，顾家也不会任由他乱来，苏庭之笃定的想，勉强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