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瑶欲言又止，这一家实在是奇奇怪怪，怎么会留一个陌生人在家住着？什么也不管，也不去过问她的来历。以一个正常人的思路来看，她总感觉十分不安。包括这个阿姨，也好像对她的留宿没有什么异议。

“他们家不止这一套房子，顾先生和太太有时候去其他地方住，还有什么问题吗？”

“明天上午我们会安排你跟我们的其他记者一起工作，类似于一带一那种形式。你可以提前看一下和你一起工作的同事的报导，了解一下他的工作风格，这样应该会更方便你们熟悉起来。”

“那……可以提前告诉我一下我的搭档名字吗？”

“诶好的，谢谢！请问我明天上午过来需要做些什么呢？我的意思是，需不需要我准备什么……”

“那也是……”

“顾小姐应该今天回学校吧。”

“那顾叔叔和裴阿姨呢？”

看起来解释了他们不常在家的原因。

“可是……”石瑶犹豫道，“我觉得我呆在这里有点奇怪，顾长安也不回来，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实在是……”

“没事的，顾小姐不是说让你住这儿吗？”

黄阿姨说完，她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可能自己还是不太懂这种富豪的生活。况且这小区的物业，进出都要问得十分详细，应该不会担心这种事情；再一种可能，就是顾长安和他们详细说过了自己的事情。

“没事了，黄阿姨，我还是收拾一下东西今晚搬走吧。”

石瑶看着这个大且空旷的房子，奢华的装饰却冰冷得不像一个家，似乎是家居公司摆放陈设的地点，没有人气。

“他们都不怎么在家，不回来也正常。”

没错，相册里面有这个人。虽然只是匆匆翻了，但是因为这张照片上的女孩气质很好，她还多看了几眼，甚至她还夸赞过，照片上的人真像一只优雅的天鹅。

惊讶结束，接踵而来的是另一个巨大的疑惑：

为什么这个已经去世的女孩子会出现在顾长安家里的相册中？

“是我……看错了？”她喃喃，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书房门口，她轻轻伸手推开门，书房里没有灯，一片昏暗，落地窗外向室内泼洒了少许光源，让她能看见窗边的几个小沙发和森森的书架。

不知道因为什么想法，她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从她所在的位置往后看，客厅因为黄阿姨走之后没有关灯，还是亮堂堂的。只是书房大概是顾长安家中最深的一处，所以和客厅还有约莫几十米的距离，这条走廊仍然黑灯瞎火。

石瑶伸手去够侧边上的开关，因为位置不熟悉，摸了很久一无所获。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的手电筒开了，脚步放得很轻，慢慢踱步进书房靠窗的地方。

那天那本相册就是放在……

她伸手摸着书架，把手机举高，调整着光源，让自己能够看到书脊上面的字。

是在第几层来着？

她踮着脚，回忆着自己放回的地方。

应该是把相册放到了靠上层的位置……

拿到了！

她的手抓住书脊。

“石小姐，你在做什么？”

石瑶手一抖，相册没有抓紧，在那一层架子上倒了下来。

她手里的手机光线依然明亮，照得那个人的脸惨白而清晰。

“……黄阿姨。”

石瑶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明明也没做什么坏事，但是此刻的她像是偷盗未遂，刚好在犯罪过程中被主人抓包。

她指尖颤了颤，收回袖中。

“啊你回来了……我其实就是想把我上次借的书还回来。”

黄阿姨按开了灯，没有质疑她的解释，安静的气氛里，石瑶更加不安。

“我马上就走。”石瑶加快脚步经过黄阿姨身边。

“你看到相册了？”

“什么相册？”石瑶背对着黄阿姨。

“书架上的一本相册。”

“书架上还会放相册吗？这不是书房嘛。”石瑶转过身说，表情轻松，“我可能没有把书架码整齐，麻烦您了。”

她心跳声如擂鼓，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隐瞒——但是总感觉那本相册里有不能被暴露的秘密。她知道了这个秘密，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黄阿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冷漠。

显然，她并没有相信石瑶的说辞。

石瑶拖着箱子行走在路上，雨后的空气像冰块一样凉，空气吸入鼻子里就像冷水灌进鼻腔。

她的脚步飞快，想逃离这里的想法太过迫切，碾压了不安和忧虑。来到订好的房间住下，石瑶终于能够喘口气。

她仰面躺在床上给顾长安发消息：“我工作确定了，今天先搬走啦。”

她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但是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石瑶就这么躺着等回复，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伸手摸到自己的手机，突然感觉某条神经绷紧，赶紧翻身看时间。她瞧见屏幕上的时间才凌晨四点多，挣扎着给自己定了个七点的闹钟，继续倒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见到了那个叫潘小村的前辈。

潘小村是个接近三十岁的年轻人，可能是习惯了奉承地笑，法令纹很是明显，让他比实际的年纪要大了不少。看他的体型，油荤应是常态。这么冷的天，他刚从外面进来，整个人大汗淋漓，身上还冒着热气。

她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表示礼节：“我是新来的实习生，以后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客气了。”潘小村不停地用手抹着脸上的汗，耳边的皮肤因为热已经泛红，整个人始终处在一种动态的环境中，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石瑶犹豫了一瞬，然后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潘小村：“喏，拿这个擦吧。”

潘小村点头称谢，接了一袋纸巾，伸手抽了两三张，在脸上抹着。很快纸巾就湿透了，潘小村又再次抽了三四张，照着之前的动作抹着额头和鬓边的汗珠。

“你不介意出外勤吧？”潘小村边走边问。

“不介意。”这么早就说要出外勤，看来任务不简单。

她跟在潘小村身后，问道：“是之前你报道过的那个案子？”

“你看过了？”潘小村终于停下擦汗的手，“这个案子还有一些东西我没搞清楚。我觉得可能还需要再实地采访一下当时的人。”

“目击者吗？”

“差不多——也不完全是。”潘小村模棱两可地回着，“昌娜的同学，我想去问问他们当时的事情。我总感觉警察们没有给我透露完全，有些事情还跟我瞒着。”

潘小村瞥了石瑶一眼：“你要不要换一双稍微轻便的鞋子，我们一会儿就出发。约的那个人在乡下开了一个农家乐，说好今天就在他的店里头见面。昨天下了雨，今天乡里的地不好走，你换双鞋，我开车带你。”

潘小村来到自己的工位，石瑶紧跟着站在一旁。潘小村从抽屉里面掏出采访稿，递给石瑶：“你先熟悉一下今天的采访流程，我去地下车库提车。你直接到车库门口等我。”

“好。”石瑶答应得很干脆。

潘小村还没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几秒，拿好准备的稿子和车钥匙，就立马提上包离了椅子，朝地下车库奔去。

“你看他那个样子……”旁边传来几声嗤笑。

石瑶顺着声音看了一眼。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HR打电话的时候说她的搭档弱一些，其实不一定是能力弱——而是在旁观者的视角里，他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个小丑。

那几个议论的同事察觉到她的视线，及时地收了声。

同事们对视一眼，一位都市丽人亲切地说：

“那个，小妹妹，你要是跟不下去潘小村，可以过来找我们的。”

石瑶礼貌地朝他们微笑了一下，转身走出办公区。

女生鼻子很尖，眼间距较宽，但是脖子挺得很直，一看就是跳了很长时间的舞，姿态很是优雅。她看着照片，这张照片她不久前才见过。

石瑶瞬间就想到那本古怪的相册。

石瑶低头叹了口气，看着手机上面潘小村的报道。

“‘灵异实验楼——火中隐藏的真相’？”石瑶读着标题，暗自摇头，这种只知道博人眼球的标题，一般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她对于明天要见到的同事评价又低了几分。

“石瑶对吗？你好，我是《先行报》的HR汤南春，恭喜你，通过面试。你明天上午带着身份证件过来就可以。”

但是看着看着，她居然被这篇文章吸引住了。

不是描述的笔触或者说是叙事的手法，她只是单纯地被这篇文章吸引住了。

点开旁边的配图，放大。

“你的面试和笔试分数在我们这次招的人当中是排名第一的，我们都还比较认可你的能力。那我们给你安排的搭档某些能力可能弱一些，所以希望你们可以相互帮衬一下。稍等，我再确定一下——嗯对，你的搭档名字叫做潘小村。最近他出了一篇报导，就是我们的官方号上面最新的一篇，你可以提前参考一下。”

“嗯，谢谢。”石瑶从洗手间出来，挂掉电话，看到黄阿姨刚刚打扫完准备离开，赶紧叫住她，“黄阿姨，等一下。顾长安今晚不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