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睹着这半年多来，傅生言一个人腹背受敌，撑的那么艰辛。

她心疼他独自战斗，在外面披霜沥雨后，回家连一口热乎的饭都是一种奢侈。

像被人抽走的脊骨和全部的精气神，塌塌地软下去，甚至连睁一下眼睛都很困难。

「我没有。」

宋曼抽泣着，已经渐渐的没了力气和声音。

宋曼不是一夕之间下定的决心。

在婚姻里遭受了三年的冷暴力，只有她一个人默默忍着。

孩子流掉，是她一个人伤。

对一个人好，其实是一种信仰。

她不遗余力地说服自己再回傅生言的身边，不是因为傅生言说我能改，我会变好，我会好好对你，我知道错了。

而是因为他说，我需要你，我离不开你，我珍惜你，是因为我爱你。

宋曼一直相信，既然归来依然是他，那他就一定是值得的。

他们会实现真正的双向奔赴，共同成长。

无论外来多少压力与阻碍，都是可以共同克服的。

眼睛坏了，也是她一个人痛。

他把宋曼抱上楼，冰袋敷过她的脸颊，药水擦过她的伤口，不管是冷是疼，她始终没有醒来。

一个人的心得多疼，多累，才能睡得这么死。

可是宋曼的衣服都还没有换过，傅叶白不方便帮她上手。

况且她怀孕后还不知状况，于是他给隋浅微打了个电话，请求她过来照顾宋曼。

她除了这个好朋友，着实不知道还能找谁来帮忙。

隋浅微上门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听了傅叶白的话，她人都傻了：「你说什么？她……她跟傅生言分手了？不会是因为……你吧？」

「如果是因为我，我还会叫你过来帮忙么？」

傅叶白的疲惫同样写在脸上：「拜托你了隋小姐，曼曼现在不太好，好不容易睡着了。辛苦你照顾她几天。」

傅叶白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客厅，在隋浅微上楼之后，他捡起地上那张皱巴巴的知情书。

是宋曼签名没错。

可是，但凡家里有人做过重病手术的都很清楚，医院为了避免医患纠纷，常常会把各种各样的风险都做书面提示。

甚至连输个血，医院都会有免责通知，就算是染上了艾滋，医院也可以摘责任。

别说是心脏移植这么大的手术，就是生个孩子，都有几十份要签。

所以，一般人拿到一摞，根本也不可能逐字逐句，医生让你签啥你签啥，里面等着救命呢。.

但是，傅叶白觉得这张知情书首先就是有问题的。

因为即便是定向捐赠，也只是由医院方接到捐赠意向后，跟捐赠人单方达成协议。

并不一定需要告诉受赠人的。

很多时候，定向捐赠人的捐赠，甚至是保密的。

就是为了不希望受赠人有心理压力，后半生痛苦。

所以，医院方一般都是会先跟家属商量，即使不商量，也不会直接放在各种知情书里让人签字的。

所以……

「叶总，你还没走啊？」

隋浅微从楼上下来。

「准备走了，宋曼怎么样？」

「还好，衣服帮她换了，身上也擦了擦。没见再出血……就是睡得不沉，总是会抽一下，动一下。」

一般这样的状况，都是因为情绪应激所致。

隋浅微或也不需要知道宋曼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一句跟傅生言分手了，她就已经能够体会到宋曼的心碎了。

「隋小姐，辛苦你这几天照顾她一下，我暂时不会过来。还有，你看着她……不要让她再去找傅生言了。」

「叶总你放心，我继母带我爸去国外疗养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我会寸步不离守着曼曼的。」

「这点钱你们先拿着用。」

傅叶白在茶几上放了一张卡，「有什么事联系我或者老顾都可以。总之，千万不要让宋曼做过激的事。」

「钱不用的，我有钱。」

隋浅微替宋曼回绝了。

「不用也留着备急。」

傅叶白说，「拜托你隋小姐，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能弥补到她一点。」

随后，他推开门，离开了宋曼的院子。

天已经快要亮了，傅叶白向斜上方的某个地方看了一眼。

白色的面具一晃而过……

他回到车里，打出一个电话：「阿岚，老地方。」

「苏风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韩瞳掩上卧室的门，皱着眉头走出来。

吴妈站在外面素手无策，傅心影似乎也是刚刚才到。偏偏苏风辞并没有等在外面：「他人呢？先是说不用去医院，现在人又跑没了？」

「苏先生刚刚才出去……」

吴妈紧张地往虚掩的门里看了一眼：「韩，韩小姐，傅先生他怎么样了？」

「刚刚睡着了，烧还没退。」

韩瞳叹了口气。

「真的不用去医院么？」

吴妈还是很担心：「昨天半夜回来，浑身都湿透。进门就倒下了，我去扶他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一直在咳血。你说还这么年轻轻的，身子怎么就……」

韩瞳看了看傅心影：「心姐，你知道什么情况么？」

「我哪知道啊？我这几天一直在帮他查事，跟着江逐年跑了好了好几个地方，一早的飞机才刚下来。」

傅心影说，「我有急事要跟他说，一进门就看到你跟风辞都在，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童雪的尸体找到了，昨天。」

韩瞳捏了下拳头：「心姐你进去照看着他一会儿，我去找风辞。」

韩瞳觉得，情况好像有点不对，苏风辞也有点不对……

后来，宋曼睡着了，脸上的泪珠都没有风干，红肿的巴掌印，还有脖颈间细细的那道伤痕……

傅叶白无法用任何一个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疼。

童雪的死局，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局」。

只要人还活着，哪有什么死局？

「你骗我……」

可傅生言就这样倒下了。

推一推，就倒下了。

倒下的时候，山一样沉重垮塌，砸碎了宋曼好不容易挺起来的脊梁……

傅叶白说：「没有人真的忍得下心去伤害你……宋曼，我不想这样的……」

「不，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从来就没有人真正爱过我。我妈妈没有，楠姨没有……傅生言也没有，你也一样……你们每个人都说不想伤害我，但最后，没有人能为我承担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