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曼摇头，眼泪簌簌而下：「阿言，我知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童雪都已经死了，她回不来了。你……你要是不能承受，就冲我来吧。别迁怒我哥，也别伤害傅叶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傅生言的手终于落下，咣当一声，手术刀砸向地板，叮叮咚咚地跳了好几声。

她才意识到脖颈上那一道浅浅的，火辣辣的疼，那么清晰。

几个小时前，她也是拿着这样一把手术刀，与傅叶白对峙。

宋曼初始是没有任何感觉的，等到周围只剩下三人团成一团的呼吸，越来越促，越来越凝重。

「宋曼，你让开……」

也正是这道光，让她在刚刚那一瞬间下意识挡在前面——

「阿言，你要是不信我，干脆杀了我吧。」

「他凭什么让你能做到这个程度？」

傅生言的手停在半空，手术刀贴着宋曼白皙的脖颈，刮过一道细小的伤痕。

却在沁出血丝的一瞬，彻底失控痉挛。

傅生言冷笑，「我……之前还以为，你们两个是被傅观玉那个混蛋算计，是身不由己的。这么看，他帮你救你哥，你承诺给他什么？身子么？」

宋曼：「！！！」

「傅生言你说什么？再混蛋是有限度的！」

同样的话，傅叶白也对她说过。

傅生言笑了一下，转身：「那就打掉吧。」

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门推开的一瞬间，房间里只剩下冰冷。

「阿言！」

宋曼扑上去，环住傅生言的腰，两只小手紧紧扣在一起。

「你不要走！不要走！」

「是你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能不要他！我们好不容易才有的……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你让我把他生下来，然后我……我替童雪偿命！」

她的确忘了。

忘了当初自己有多坚强，想要离开这坟墓一样的婚姻，想要离开这个眼睛里从来没有过她的狗男人。

忘了当初自己为爱千疮百孔，一次次下定决心打开枷锁，下定决心独自美丽。

时间倒回半年前，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地挽留这个男人？

只因为年少时懵懂的记忆，还是婚姻里不甘的委屈，又或者是她一个人成长了小小的一段时间里，重新了解到的傅生言，让她心疼不已。

她变了，他也变了。

明明已经靠的越来越近的心，明明已经唾手可得的破镜，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放开。」

随着冷冽的命令，温热的泪水一并砸下。

砸在宋曼小小的手背上，像沸水一样烫。

「我不放……」

「宋曼你放开！」

「我不！」

傅生言挣扯着宋曼的手，那么小小的手，缠得那么有力。

他发狠用劲，坚硬割得生疼。

是宋曼的戒指，她戴在无名指上的婚戒。

离婚后被她弃之敝履，是什么时候又重新捡回来戴上的？

「我最后说一次，放开。」

傅生言沉沉道，「否则，我会折断你的手。宋曼，你还想画画么？」

他把利刃刺进她的梦想，逼她在幻觉里都感受得到那种刺骨的痛。

在宋曼松手的一瞬间，傅生言脱身离去，丝毫没有犹豫。

跨出大门的一瞬，他转了下头，却没有转身。

「宋曼，我们不可能了。」

不可能了，他说的是不可能了。

但没有加时间对么？

宋曼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跄踉着爬起身追出去。

「阿言你等一下！」

不是永远对不对？

你没有说永远，你不会忍心说永远的！

「宋曼！」

傅叶白抢上前去，一把将宋曼拦腰捉回来。

「别追了！外面这么大的雨！」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他不会不相信我的！他不会不要宝宝的！」

「宋曼你冷静点！」

可是此时的女人哪里还能听得去半点劝？她小小的身子被拎在半空，又踢又打，动作完全不受控。

傅叶白将她丢在沙发上，甩手一记巴掌抽在她哭花的脸颊上！

不轻不重，但足以安静了全世界。

「闹够了没有！他不要孩子了，你也不要了！」

宋曼趴在沙发上，哭声戛然止住，泪水悄无声息。

傅叶白过去将她扶起来，大手摩挲着她红彤彤的面腮：「对不起……」

他抚过宋曼的眼睑，泪水还在流，抚过宋曼的脸颊，红肿也不退，抚过她脖颈间的伤口，血也止不住。

他从来没有那么无力过。

从来没有。

「我回申城后，第一次见到你，也是在将·军令，你跟傅生言的表妹打架，打得不亦乐乎。」

「你忘了么宋曼？你是为了挣脱坟墓一样的婚姻，才走到我的世界里的。」

「你那时候多坚强？你说你要回职场，你的梦想在设计的天马行空里，在五颜六色的创意里。就算是眼睛坏了，钱也被骗走了，你有颓丧过么？」

「我喜欢的宋曼，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宋曼缓缓转过脸，抬手在傅叶白的眼泪上轻轻抚摸着。

她说：「那个时候，我不要他了。现在，他不要我了。」

「他本来就没有那么爱你！」

「他有！」

宋曼哭道：「就是因为他爱我，所以他才不能接受我的欺瞒和背叛。他不能接受我害死了他曾经的爱人……」

「阿言……」

「如果是他的最好，你们可以双宿双飞，名正言顺了。反正当初如果不是我坚持要跟你复婚，你也不是没考虑过跟他在一起。你们的孩子，就是傅家将来的继承人。如果是我的……」

傅叶白把宋曼拉回身侧，可是宋曼小小的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般，一动也不动。

「阿言，孩子是你的……」

一道寒光闪裂了空气。

「重要么？」

傅生言冷笑道：「当我知道这个孩子存在的时候，我都没在乎过它到底是谁的。你说是，我说不是。我说你知情，你说你不知。所以还重要么？」

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在爱面前算什么？可如果爱崩塌了呢？

后来，刀子没有见血，她的心头却见了最明澈的光。

原来她有多爱傅生言，傅叶白就有多疼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