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生言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原是满满胶原的脸蛋，一夜间竟憔悴了好多。香软的唇上，也没有了半点血色。

看到了宋曼之前给他发送的一张照片，隐没在这一整天的失控和疯狂里。

是早上八点一刻发送的消息。

傅生言只觉得大脑嗡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翻开微信消息。

她做噩梦了是不是？

宫内活胎，2厘米多长，可见心管搏动。

孩子已经有心跳了？傅生言的手颤抖到停不下。

她的脸冰凉的，手也是。

宋曼大概是哭得太厉害了，沉睡中还在鼻塞抽泣。

偶尔皱眉，并发出几声嘤叮。

傅生言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狠狠攫住，连一丁点的空气都要被硬生生挤出去一样。

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为什么在意外发生，悲从天将的时候，他……要迁怒的人却是她？

他无法想象，他们的孩子是那么坚强地想要活下来的，却被他亲手……

泪水再次充盈了眼眶，然后倒映出床边傅生言的脸。

宋曼心头一阵倏紧，将脸转向对面一侧，泪水一下子落在枕头上。

“你走。”

她开口，声音还是软软的，沙哑，却坚决。

“你感觉怎么样？”

傅生言沉了下胸腔，“需要叫医生过来么？”

宋曼咬着唇，用力屏住即将冲出来的哽咽。

摒得太辛苦，以至于全身都在颤抖。

“你冷么？还是哪里疼？”

傅生言伸手去拉她的被子，仅仅只是隔着被子碰到她的瞬间，宋曼就像触电一样弹开身子。

“你别碰我！”

她拖着哭腔尖叫，再转过脸时，已是满眼的泪水。

“你走！我不要看到你！走！”

傅生言垂下手：“宋曼，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宋曼忍痛压着胸腹翻起身，冲着床前的男人叫道，“所以我有把你怎么样么？我报警了么！我让你赔了么！我不用你道歉还不行？你可以走了！”

“宋曼……”

傅生言只觉窒息不已，“他也是我的孩子……”

“他不是！”

宋曼歇斯底里地尖叫，泪水几乎是飙在傅生言的脸上：“他跟你没有关系，他是我的！只有我一个人，这么久以来，一心一意等着他长大，等着他活下来……傅生言，你对他来说，算什么？”

“宋曼……”

“你不要再说了！”

宋曼厉声打断他：“无论是我还是宝宝，不及你半点共情和期待，也不及你对初恋万分之一的在乎。岁月静好时，你想追我回来当你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可灾难意外来临的时候，你想过我，护过我，在乎我的安危和感受么？”

傅生言：“我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的。我承认我失控了。可是在那样危险的状况下，你为什么非要冲过来替傅叶白——”

“你觉得，我在替傅叶白挡？”

宋曼挂着满脸的泪水，情绪骤然发泄到静止，嘴角却渐渐勾起了一抹决绝的笑意。

在场除了他们三个，就只有四个女人了。

无论是江婉君，季芙蓉，还是童雪，夏筱晴。

都是他的家人，亲人，爱人，甚至是家里认定的未婚妻。

不管是谁推的，对傅生言来说，还有追究的必要么？

宋曼低下头，低声道：“你觉得我是替他挡的，那就算是吧。至于为什么，问就是，他值得。”

说完，宋曼仰起头，大大的眼睛不再避讳傅生言的目光。

一瞬间，傅生言眸中那些原本就不那么理直气壮的质问，土崩瓦解。

傅生言下意识倒退半步，眼里的光霎黯然。

“在你眼里，我确是连他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嗯。”

宋曼心头一阵酸堵，胸腹震痛不已。

她深吸一口气，细声细语道：“至少傅叶白把我当人对待，至少他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会挺身救我。”

“所以，即使他才是幕后的人，即使是他害了阿翔，是他策划了一切，是他要把我往绝路上逼……你也不在乎？”

傅生言厉声道，“就因为他对你好，就够了？”

宋曼低着头，沉默。

她无法给出假设，也不想再继续听傅生言的这些阴谋和无理取闹。

她很累，激烈的争执让她伤痛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可是他，竟然还在逼她从自己千疮百孔的心里腾出一个地方，确认他的存在？

“傅生言，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宋曼靠下身，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你先回答我！”

傅生言猩红了双眼。

他或早有预感，傅叶白的出现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利益上的威胁。

他甚至要夺走宋曼……

而她，也终于动摇了。

随着这个孩子的死，她对他的心，也彻底死了么？

“你要我回答什么？”

宋曼睁开疲惫的眼睛：“傅生言，我不要你了，至于以后我要谁，跟你有关系么？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傅叶白，我只知道我不再喜欢你了，还不够清楚么？你现在，给我出去，我——咳咳咳！”

宋曼突然一阵激咳，胸腹之间如搅似裂的痛。

她赶紧伸手掩住口，殷红的血色沿着她的指缝滴落在床单上！

傅生言只觉呼吸一滞：“宋曼——”

“让开！”

身后的男声冰冷沉韵，随后一只大手一扳，将傅生言整个人推到一边去了。

傅叶白抢上一步，扶住宋曼。

再回头，他冷冷瞪向傅生言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逼她？你踢伤她了，看不到病例上写的多严重么！就只关心孩子掉没掉？”

沉痛的身体传递着真实的信号，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小腹。

那种熟悉的坚实的紧致感，已经不见了。

他是在责怪宋曼么？

与其说是在责怪宋曼，不如说是在责怪那个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自己……

宫内活胎？

掌心里攥着的小手突然抽了一下，宋曼动了动。

傅生言连忙别开脸，狠狠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将眼尾的那抹红色揉了进去。

宋曼睁开眼睛，窗外已经开始泛起凌晨的白。

因为航班延迟，他快十点钟才落地。

宋曼打不通他的电话，于是将今早B超单子拍了照发给他，希望他一下飞机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