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善，纯得透明透亮，但孩子的恶，也直击人性。

那会儿宋曼胖乎乎的，个子小，腿短，而且还“很羞耻”地提前发育了身体。

傅狗子虽然狗了点，且间歇性狂犬病发作。

但宋曼早就有心理建设了，没敢对他抱着直线进步的希望。

她心情不好，多种因素聚杂了。

那年宋曼才九岁，上小学三年级。

明早去做B超，她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想着想着，宋曼犯困了。

她不敢挺胸昂头，总是驮着背。

“哈哈哈，你看看你长得像个包子一样，还想当领舞？”

“赶紧把红裙子换下来，那是你能穿的？给你站站边角位不错了！”..

楠姨说，小姑娘的仪态气质很重要，建议她去报了舞蹈特长班。

宋曼不算有天赋，学的笨，但她是真心喜欢的。

上台表演，能穿漂亮的裙子，能在脸上贴亮晶晶的彩片儿，谁的少女时代，不配拥有一个公主梦？

梦里，一抹红裙在心头撩了一下，挤着眼角落了点委屈。

只要功夫深，狗不理也能变成五星级酒店的特供黄金水煎包。

吭哧吭哧，咣当咣当。

她穿着自己的红裙子，晃着两条小粗腿儿，惊动了旁边阳台上正在背单词的男生。

“你能轻点么？”

男生很不耐烦，他着急。因为他下个月就要出国念书了，英文和法语都要抓紧时间补上去。

小包子满脑袋汗水，大眼睛里全是慌张和惊恐。

男生看着她还不到自己肩膀的身高，心想：哪来的小朋友？隔壁小学溜过来的？

“你这么跳，知道自己跳的是什么？音乐都没有，卡点像扭秧歌。”

宋曼红着脸，鼓了满腮帮子的气。

“我没有CD机……爸爸说，期末考试数学及格的话，就给我买一个。”

宋曼的数学成绩，小学三年级起就已经不及格了……

男生瞄了一眼角落的风琴：“我们做个交易，我给你伴奏。但每天你只能在这儿用半个小时，三点半以后，归我，不准打扰我背单词。”

“哦。”

小包子数学不及格。她还在算每天半小时，以及三点半的关系，那么自己每天几点要来呢？

男生说：“但我只会弹一首歌，你凑合听着吧。”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那会儿宋曼还小，完全不懂什么叫喜欢。

她只是记住了那个温暖的感觉——

后来，在迎来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她的惊鸿一瞥，柔软了心底最美好的那个位置。

虽然，她依然没能和那个“少年”重逢……

虽然，她高考数学依然更加不及格……

小包子睡得好香，傅生言推门进来的时候，完全不知不觉。

轻纱一样的窗帘，像少女的梦境一样柔和美好，连窗外的月色，都带了紫色的光。

傅生言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四仰八叉的睡相。

一床空调被裹在肚子上，长腿小脚丫都露在外面。

傅生言的目光像扫描似的，把她从头发丝看到脚趾甲。

来回两遍，最后停留在她小手压护着的小肚肚上面。

他心头微微一酸，抬手覆上她的小手。

宋曼依然没有醒，只是翻了个身，小屁股对着他。

身上的被子被她卷得一塌糊涂，唯有肚皮始终盖护着。

她是有多想宝贝着肚子里这个“小包子”？

傅生言刚才看到了她口袋里的B超预约单。

上面写着，早孕的字样。

那一瞬间，他差点直接冲上来。

直接问她，又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可是后来他转念想想，宋曼心里的不安，忐忑，压抑甚至是惶恐，在与这个小生命偶至携来的瞬间。

他作为男人，可能永远也无法体会女人家的真实心境。

她刚刚失去过一个孩子，也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真的准备好，就又有了。

她现在的心情，一定很迷惘，一定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清楚吧？

于是傅生言没有马上上楼，而是在楼下查了一堆——

不靠谱的搜索引擎，偶尔也会告诉他一些靠谱的东西。

因为，刚刚流产就怀孕，是很伤身体的。

这件事，是常识。你怎么搜，怎么都是这个答案。

所以傅生言想，不管宋曼最后做什么决定，他都无权干涉。

但唯一可以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一点的事。

如果宋曼真的要放弃这个孩子，也只能说明，她是为了健康考虑，而不是因为……自己没戏了？

可是这会儿，他坐在宋曼身边，看着她睡着了还这么护着肚子，脸上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幸福的笑容。

傅生言只觉得心脏更疼了。

“曼曼，万一这孩子生下来……男孩像我一样不解风情，女孩，又像你一样傻乎乎的，总是不知道该好好保护自己……”

傅生言抚摸着宋曼的额头，将她将干未干的头发往后轻轻捋顺。

他想，那还不如生出来于展翔和季肥肠那样的呢？

至少，人家傻不拉几的，但过得逍遥快活啊。

宋曼睡得可真熟，偶尔喉咙里窜出一声呓语。

“小，小馒头……”

傅生言一个激灵。

靠！什么情况？

他咬咬牙：“瞎叫什么呢！怀孕了不能养猫！”

宋曼别他弄醒了，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

咕噜一下爬起来，她看到眼前的傅生言，一时惊诧万分。

“你，你坐这里干什么？”

于是宋曼每天放学都会偷偷溜到隔壁初中部去。那边有个小小的废弃的多功能教室，平时用来堆桌椅的，还有一台旧风琴。

宋曼是个不服输的小包子，她一直相信，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特长班老师问，哪位小盆友想当领舞？

领舞才有红裙子，伴舞都是白裙子。

宋曼简单洗了个澡，趴在床上郁闷着。

于是，小包子举起了胖乎乎的小手。

老师微笑着鼓励宋曼，说她勇气可嘉，但跳舞是要天赋的。

两周后，咱们公平评选，看谁能一口气把老师教的动作流畅做下来，领舞的机会就给谁。

容忍度都是有弹性，就跟包子皮儿是的。

但，如果一定要分个因素主次，怀孕的事肯定是头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