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们一样，来楼道抽根烟歇歇。”高民吹吹台阶上的浮尘，一屁股坐下，摸出一根烟，识趣的二人立刻掏出打火机帮忙点上，高民却嘴巴一撅，将烟头挪开燃起的火苗。

见高民不领情，二人一下子有些尴尬，收起打火机不合适，继续弯着腰点火也不合适。

楼梯间里，两个外勤部的新人正一边抽烟一边交谈。

“他们就是养老部剩下那俩？”其中一人露出惊讶的眼神：“我就说怎么从来没见过。”

“那俩啊，好像是C组和F组的人，我刚见他们进C组办公室了。”

“民哥，你啥时候来的，吓死我了。”两个人认出了这个人，正是B组的组长。

“啧，今天这么一看，忽然对转入F组产生了向往。”

“怎么了，看上那女的了？”另一人用手肘顶了顶对方。

“在走廊听你俩有一会了，怎么，想进F组？”高民的眼眸在火光的照应下如同一把锋利的剑。

“想转入F组，估计你没戏，平组长也看不上你。”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吓得二人一哆嗦。

“高组长！”

“民哥，这不说笑么……”一人挠挠后脑勺。

“以前无所谓，但现在不行，C组和F组，你们这些新人什么时候觉得我们这些个老员工说过半句不好？”

这么一说确实，外勤部的小组之间相处都不错，平时经常相互调侃，但老员工从没有拿C组和F组说过事。

“你瞧那脸蛋儿，而且别看她穿的严实，以我多年的经验，身材绝对好。”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在面前比划起来，脑子里已经幻想出一副办公室恋情。

两个人头都快缩进肚子了，连大气也不敢出。

“还想进F组，你们两个这德行，进去纯粹给人家拖后腿！”高民将烟送进嘴里，自己掏出打火机点上，深吸一口。

“说到底，你们进局里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不知道他们正常，那我就给你们好好讲讲。”

“C组的廖组长，黑色8.18事件的幸存者，是生物调查局唯一有记录击杀过一级食人鬼的狠人。两个月前的三生教围剿行动，担任总指挥，我们这几个老员工还能活着，有一半是他的原因。”高民伸手撩起上衣，露出一条狰狞的伤疤，如同一条巨蛇盘绕在胸前，那是在检查房间时留下的，若不是廖舍提醒及时，这道风刃就把他削成两半了。

“F组的平组长，入职半年就坐到了组长的位置，凭的就是实力，你们训练半年多的内容，她四个月就超额完成，提前结束训练。三生教围剿行动，以一敌二，击杀掉两个几乎是准一阶的食人鬼，成功救下了现在还能活着坐在生物调查局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员工们。”

高民又抽了口烟，拉下脸来：“如果说外勤部是奋斗在一线的部门，那C组和F组就是奋斗在部门最前面挤破脑袋，就算拼到头破血流、皮开肉绽也要为后来者开路的小组，和你们口中的养老二字，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真是的，浪费老子的好心情……看来得和云姐申请提前小组考核的事了，不然这些新人得上了天……”高民扔掉烟头，随脚踩灭，插着兜离开楼梯间，嘴里念念叨叨的。

……………………

除夕当日。

平野璃抱着一个冒着白气的马克杯坐在办公室打瞌睡，今天局里虽然没放假，但也相当人性了，至少没有派人去外执勤，大家都能缩在办公室里暖和一下。

就连十二鬼月也给放了假，最近几天平野璃不打算让他们忙乎追查沈肃了。

将睡未睡的平野璃被敲门声惊醒，连忙坐直身子动动鼠标，一副正在认真审阅卷宗的模样，这段时间云姐可没少抓她偷懒。

“呦，平组长好认真呐。”廖舍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廖舍俯下身子，单手撑着桌面，扫了一眼电脑屏幕。

“一小时前我来的时候你就在看这一页了。”

“咳咳……”平野璃抿了口热水，脸上是从没有一丝害臊的模样：“我觉得这里很可疑，所以多看几遍，到是你，廖组长，上班期间为何来我F组的办公室偷懒？”

“拉倒吧哈哈！”廖舍笑了笑，随后从身后递过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说正事了，今天的任务，顺便给你拿回来一份。”

“你可真惦记我，有‘好事’想着我。”平野璃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接过来打开。

廖舍摊摊手：“今天太阳落山后所有外勤组都有任务，你早晚都得去取。”

“押送？保护？”看着第一页硕大的两个红印章，可任务等级并不高。

继续翻看，本次的任务目标很眼熟，正是平野璃加入生物调查局后第一次的任务目标：高宁。也就是那个在火葬场充当焚尸工和守夜保安的老头。

“关押在生物调查局中那些全年表现良好的食人鬼都可以获得一天的外出机会。”

“有什么注意事项吗？”平野璃是第一次接到这种任务，活了几百年，她只做过杀人和杀鬼的工作，押送保护还是头一回。

“没什么特别注意的，目标身上都会有限制装置，不会做出格的事，你只要盯紧他，别让他什么都说就行。”

“不怕他吃人吗？”

“不会的，在放行前，局里会让这些鬼吃饱的，全国各地那些已经被击毙的死刑犯很多都被拉到咱们这里了。”

“哦哦这样啊。”平野璃点点头，这一点不难想象，十二鬼月借着紫藤家政公司的外壳做杀手买卖，收购太平间无人认领的尸体；生物调查局收集死刑犯尸体。

“记得天黑去地下四层带他走。”

“不是地下三层吗？”

“哦对你还不知道这个事。”廖舍一拍额头，忘了他还从未带平野璃去过第四层，连忙解释：“地下一共有五层的，第一层是停车场，只与地面相通：第二层是武器库，当初你的匕首、手枪就是在这里领的，同时是剩下三层想要出去的必经之地，一旦下面出事，能立刻做出反击；第三层负责关押还未审讯完的鬼；第四层是那些威胁性小，或者能控制住食人欲望的食人鬼的居住层，平时他们就在这里生活，协助科研人员进行相关研究，而且，这一层开始只能通过第三层的一部独立电梯进入。”

“难怪平时坐电梯只到地下三层。”平野璃点点头，见廖舍没有打算继续说最后一层，追问道：“那第五层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那里只有科研人员和局长有权限进去，听说前段时间运进去不少新器材，不知道要干什么。”

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想着哪天让下弦六借着她拟态环境的血鬼术混进去看看。

…………………………

傍晚，冬日的太阳落山早，路灯早早就亮起来，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大街小巷都空无一人，除了几个还正在赶路回家的车辆外，其他人都和家人团聚在一起了。

瞅了眼窗外，可以去做任务了。平野璃拍拍屁股，摸过档案袋，顺着廖舍的指示前去地下三层。

沿途遇到几个同样拿着档案袋的外勤部成员，有老员工也有新员工，大家都相互打着招呼。

不知为何，平野璃觉得最近两天新人们的态度好了不少。

当第一次去某个地方的时候，跟着人群走，大部分时候不会出错，果然在穿过一扇合金大门后看到电梯。

电梯向下运行了一会才停下，看来这两层修建的很深。

门缓缓打开，并没有想象中昏暗阴冷、蟑螂老鼠遍地的场面，相反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在穿过哨卡后是一片社区，穹顶有大量照明灯，将这一层巨大的空间照亮。

生活在这里的都是鬼，脖子上带着特制的定位环，好多人都站在两侧，一脸渴望的看着下来的外勤组人员。

他们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一些表现良好的幸运儿们会获得一次外出的机会。

“这层的人都在了？”一个外勤组的人注意到这里聚集的鬼并不多，便问这里的负责人，立刻发现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如果能活着待在这里的鬼数量很多的话，那为什么在任务中要优先击杀？就是因为能保留理性、心存善念的鬼太稀少。不然直接人鬼和平共处就好了。

负责人点点头：“当然，一共43名，都在这里了，获得外出权限的有20个名额，没错吧？”

点点手头的任务数量，组长们表示无误。

“开始领人吧，点到的人过来！”负责人对人群大喊一声。

可以说这规定相当不错了，有一半的人能出去。见被点到名的鬼们依次过来，脸上洋溢着激动，平野璃默默感受了一下在场所有鬼的气息。

没有二阶的，最高不过三阶，不过也正常，但凡有点实力的，怎么可能呆在这地方，三生教和沈肃都不可能把那些还有点战斗力的鬼随便派出来。

“高宁！”

“到！”人群中，一个佝偻后背的小老头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快步走来，惹得周围没念到名字的鬼一脸羡慕。

“这。”平野璃打着哈欠挥了挥手。

“你好你好，又见面了。”高宁老脸笑作一团，看样子并不在意曾经被平野璃爆抽过。

简单聊了两句，看得出来高宁现在很兴奋，滔滔不绝，手舞足蹈。

在哨卡对高宁搜身一番，确认没有带什么危险物品，这才放行允许离开。

“大半年前来的时候，可是被你们拷着手链脚链和嘴套来的，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能光明正大的走出来。”高宁跟在平野璃身后穿过走廊，好奇的四处张望，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看到生物调查局地上部分的内部。

“表现好的话，这种机会还很多的，听说长时间表现不错，外出的时间和次数也会改变。”

高宁连连点头。

“对了，你在下面这几个月，都干什么了？”平野璃假装关心的随口问。

“我还以为要人体实验呢，来这头两天可把我吓坏了。”高宁显然没多想，向平野璃继续说道：“其实也没啥，偶尔有穿白大褂的人拿着小本儿过来，让我做做运动、举举重、抽个血之类的然后在本上写点东西。再就是周一到周五要做工，周末上午看看教育视频，集体学习，和监狱那套做法差不多，但相对来说轻松一点。”

平野璃点点头，心想当然会轻松些，保持他们良好的心情，否则这的居民们一旦因为这些和警卫发生冲突，以他们的身体强度，怕是一拳一个警卫，脖子上的套着追踪环也是为了限制他们的手段之一。

“你知道下面还有一层吗？”平野璃继续追问。

“知道啊，不过没去过，警卫不让我们离开这层的，倒是科研人员老从那跑来跑去。说到这个，最近从下面来给我们抽血的人频繁了不少。”高宁好像反应过来些什么，反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好奇而已，上面的人也不知道第五层是干什么的，一个小赌约罢了。”平野璃随口扯到，停止追问。

生物调查局这是要干什么？平野璃随已经坐到了组长的位置，有了更多权限，看到很多之前不知道的情报，但关于这件事却束手无策，下弦六和自己都没法子进去。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第五层没那么简单。

用工牌刷开大门门禁，冬夜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除夕夜特有的烟火刺鼻味儿将正在思索的平野璃拉回现实。

高宁大大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呛得咳嗽几声，显然在地下生活大半年，还没有适应外面的空气。

平野璃为了方便执行生物调查局的任务，最近买了一辆车，没有停在车库，为了方便就停在院子里，不是什么好车，但足够用了。

况且也没必要买好的，虽然钱完全够，可让一个20出头刚工作不久的姑娘突然多出一辆炫酷的超跑，绝对会有人怀疑资金来源。

不一会，一辆白色轿车驶出大院。

从老员工这听到真实的故事，二人显然愣了一下。

“你们这些新人啊，过的才是养老生活，从入职到现在还没和鬼正式接触过，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开始养尊处优了是吧？一点警觉性都没了，我刚才要是不主动说话，你们就真发现不了我了？我要是个鬼，你俩早死球了！真不知道半年多的训练你们怎么完成的！”

“可他们两个组，为什么一直这么清闲啊？咱们在这每天处理文件，盯梢，他们怎么可以去旅游？”

“旅游？”高民拿下嘴中的烟，一脸疑惑。

“唉，你看见没，刚跟在陈旭后面进来那一男一女，谁啊？不是咱们这波新人里的吧？”

“你们这些兔崽子！”反应过来的高民忍不住骂道，一听就是新人们之间的传言。

“一个月前，江阳市第一医院差点死掉一个楼层的人！有五十多个目击到食人鬼的无关群众！你们猜猜是谁处理的这件事？”

高民伸手用烟头指着两个人，手都气哆嗦了：“廖组长和平组长两个人几乎是舍命才将事态控制到了最小，廖组长更是差点没抢救过来，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你们这群兔崽子居然在这流言四起！”

“瞎说什么呢，人家两人都是组长啊。”另一人说到组长二字时，语气明显加重了一下，二人会心的笑笑。

“真好，都说外勤部是一线部门，死亡率最高的地方居然还有两个专门养老的小组，真不知道和局长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