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一处花园的凉亭内，身着便服的罗艺满脸虬髯，一手从陶盅内捏出一些面粉，丢入湖畔。

五颜六色的锦鲤忽然出现，争先恐后的抢着鱼食。

正是大隋防御高句丽的重要关隘，城中陈兵二十万，都是精兵悍将的存在。

威严的城楼，旌旗飘荡。

位居河北以东，辖区涵盖后世帝都一带，面积相当于后世一个省。相当于后世一个省。

此时。

将军府位于幽州城中心，最热闹的街道后面，五六米高的门楼，两头巨大的石狮陈放在大门两侧，栩栩如生。

门内门外，卫兵戒备，颇具富贵霸气。

湖面四周荷叶茂密，不时还能瞧见三两只蟾蜍捕捉蚊虫，绿荫间蝉鸣不止，实属一处漂亮的景象。

陈棱坐在马车内，连夜急行了五天，方才来到此处，随行的侍卫和府上管家汇报后，拿着文书，步入院子。

朝廷派来的特使也没用，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地头蛇才是王。

“罗将军深明大义，建成此番前来，便是为此。父皇已在长安建立大唐，诚心盼着罗将军可助大唐一臂之力，讨伐大隋。”

李建成坐在凉亭石台旁，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事情还没谈好。

“这天下，想要做皇帝的，太多了。”

院落的格局放在京城就显得平庸了，但在这里，是首屈一指的豪宅。

接过了书信，罗艺没去拆开，却是缓缓坐下。

陶壶内的茶水冷了，在这暑天喝下去刚好，连灌三杯，润了嗓子。

“罗将军终究不愿助唐？”

李建成到底还是看出了蹊跷，浅浅笑道。

“王爷归来。”

罗艺笑脸消失，神色渐渐严肃下来，直视着李建成：“且不论大隋何等残暴，然讨伐大隋，可是师出有名？太子莫以为罗艺屯兵边关，久不闻中原之事，便不知东都事宜。”

“罗将军多心了。”

李建成深吸一口气道：“而今九州大地，多少人举旗反隋，若罗将军担心背上反贼骂名……”

“非也非也！”

没等说完，罗艺闭眼缓缓摆手：“罗艺并非胆小之人。只是……秦王殿下，率十五万兵马全军覆没，东都一战，瓦岗消失。连那李密的脑袋……都成了王爷的夜壶！”

话音一落。

李建成噌地一下站起身，满脸骇然。

说实话，他星夜赶路，带的随行人员并不多，根本没有听到这些消息。

罗艺不同，他久居幽州，中原发生什么事儿，有专门的音信传递。

“太子不知？”

罗艺明显有些诧异。

好半天，李建成呆滞的摇摇头，缓缓坐下：“自离开长安，建成生怕延误战事，故而一路快马加鞭，却未想……发生了这等事。”

“王爷，而今名震九州四海。大隋已非昔日杨广所有，罗某焉能不为麾下二十万兄弟的生死着想？”

罗艺高高端起的架子放下了，一副我也很有苦衷的样子。

“若是如此，一旦大隋所向披靡，国朝新生之后，定会将天下推向无尽深渊……”

李建成越想越感觉可怕。

几十万兵马啊，这才几天，瓦岗寨虽都是绿林草莽，却也是一个个响当当的铁汉子。

就算面对百万大军，也不会崩的这么快啊。

“王爷派遣的陈棱此时就在正厅……”

罗艺促狭地扬起嘴角：“太子可愿与我一同前去？”

“罗将军手握燕云十八骑，若能助唐，你我共有五十万兵马，讨伐暴隋，未尝不可一试……”

李建成根本听不进去其他。

他知道如今优势已经开始向大隋倾斜，这次陈棱带着圣旨前来，更让自己的游说雪上加霜。

“如此九死一生的博弈，罗艺总要留个后路。”

也懒得废话了，罗艺淡淡一笑，起身拿着那封书信缓缓离开：“若太子愿意，不如与那陈棱舌战一番，也让本将军看看这天下……究竟是姓杨还是姓李。”

话音落下，人便离开了花园。

四四方方的高桌子，小圆凳，陈棱就坐在正厅里，百无聊赖的等着。

罗艺赶来的时候，一壶茶都快喝完了，两人一阵寒暄，陆续落座。

“罗将军屯守边关，功不可没，微臣此次奉陛下圣命前，当先恭贺罗将军……”

陈棱连忙起身，拱手行礼：“王爷已班师回朝，中原乱贼，想来不日便会荡平。”

“陈大人昔日应是在江都任职，如今也回东都了？”

罗艺笑着敷衍几句，这才当着陈棱的面，将书信拆开，不多时，豁然震惊。

字里行间，都是赞叹罗艺的功劳，临了，便是晋封罗艺为大隋燕国公。

“王爷……厚爱！”

罗艺沉重的又将书信合上，深吸一口气道：“罗艺屯守幽州，实乃职责所在，何敢贪功。”

“罗将军谦虚了。”

陈棱是拍的马屁震天响，谄媚颜笑着：“国朝动荡，天下逆贼群起，罗将军于大隋摇摇欲坠时，能为陛下分忧，焉非大功？”

“以陈大人之言，不造反便是功不可没了？”

罗艺哭笑不得，抿着嘴又道：“听闻王爷已经归来，可是如此？”

“此事想来罗将军已听说，无错的。”陈棱微微颔首。

“国朝为难之时，大隋濒危之际，王爷归来，力挽狂澜，……非同小可，纵使载入史册，恐也无人敢信啊。”罗艺道。

“说到此事，微臣此次前来，还带了王爷所研造的利器……”

说着，陈棱冲着手下一挥手：“将那火药弹呈上来，供罗将军察验。”

“火药弹？”

罗艺微微蹙眉：“可是李世民攻城时，王爷所采用的利器……”

“李世民攻城？”

这次，轮到陈棱发愣了，一经询问，才知道东都发生的事情，惊的更是说不出话来。

黑亮黑亮的火药弹装在木盒内，被一名士兵端上了桌。

相对于其他火药弹，这是绝对非常完美的一个成品，引线干燥，质量上乘。

“此物……威力惊人？”

罗艺起身端详了半天，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本将倒是真有些好奇了……”

“若将军无事，可前往营寨里试上一试……”

“何需营寨？”

罗艺直接打断陈棱的话语，大手一挥，指着厅外院落喝道：“来人，将此物点燃，就在这院子中试试，本将当真想看看究竟有何厉害！”

“将军，不可……”

“诶！陈大人若是胆怯，且进入后堂暂避。”

罗艺纵横草原漠北，沙场征伐多少年，自己都记不清杀了多少突厥人。

要说武器，各式各样的见多了，最厉害的都没有自己麾下燕云十八骑威猛，况且，院子面积宽敞，他真不相信这玩意儿爆炸后，会将所有人炸死。

不容分说，火药弹被士兵端走了，正正规规放在院子中间，吹了吹火折子，点着。

罗艺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厅之中，两眼一眨不眨，盯着那火药弹。

“哈哈哈……”

闻言，罗艺仰头大笑，转身将鱼食陶盅放下了，拍拍手上的面粉道：“今日真是热闹，长安、东都，都来了。有意思……我罗艺竟成了香饽饽……”

罗艺始终背对着他，又捏着一小撮面粉丢了下去：“太子瞧瞧这鱼，本将军每日喂食，也不见饱，形同这人心一般。”

“罗将军，非父皇不义，实乃大隋罪恶累累！”

幽州

李建成听出来话里的意思，连忙起身：“杨广耗尽天下多少百姓之命，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此为杨广之罪啊。”

“将军……”

正说着，府上的管家拿着一封文书，从外面走来：“东都派遣陈棱前来，此乃王爷亲笔书信！”

城门上，兵甲巡防。

城门下，行人息壤，倒也是边关少有的繁华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