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皙扁着嘴，满脸幽怨。

“可能还要再等一阵，第一批的文物调查工作已经接近尾声，等转向线上研究之后我就回去了。”

“皙皙。”

“啊～～阿瑾……你今天好晚都没回我消息啊。”蒋皙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双眼泛起了生理泪花，眼神迷蒙，看得出来是为了等宋瑾电话，才忍着睡意。

正靠着床上闭目休息时，蒋皙便甩过来一个视频通话。宋瑾拿出折叠书桌架在床上，摆好手机，才按下了接听键。

“阿瑾，顾师兄都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没有你在，我真的太无聊了。”

“不行，不管多晚，我都会等阿瑾的！”蒋皙甩了甩头，感觉精神多了。

“对了，阿瑾，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在办公室看到顾师兄了，他从国外回来了！”

“那，如果顾师兄再来找你，你会考虑吗？”

忽而听闻他的消息，宋瑾平静了多日的心又泛起了涟漪，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黑色的锦盒，里面呈放着一颗水润的白玉坠子，刻的是护心镜的样饰。

断绝联系真的很容易，难的是无法停止的思念与牵挂。

“我再好好想想。时间很晚了，你快去睡吧。”

“阿瑾，我不希望你一直活在困扰和为难中，所以我不会帮顾师兄；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幸福，所以我也不会阻止他。你自己的感情，你自己解决就好啦！”

蒋皙知道宋瑾不愿多提起这件事，也没说太多，道了声晚安便挂了电话。

顾虞……已近半月未曾见过他了。

这个生她养她，本该是她最熟悉的地方，现在已经陌生得不像话。

这里，没有能够留下她的东西。

她从酒店出来，去了一趟花店，便直接打了出租车到了山上的墓园。

墓园门口的保安亭里，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皮肤黝黑的老人正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收音机里播放着经典的戏曲，老人不时还跟着摇头晃脑，神情颇为享受。

“何叔。”

“小宋来啦，今儿天好哇，你快进去吧。”

这些年，宋瑾每年的这个日子都会跟宋正珽过来。每次为他们开门的，就是这位何叔。算起来，她跟何叔已经认识有十年了。

宋瑾微笑着应了声，推着轮椅往里走去。走了没多久，她停在了一座墓碑前，碑上的内容大致是“父宋昶玙，母岚湘之墓”。她将怀中从花店买的紫色风信子放了下去，又掏出手帕，仔细地擦拭了一遍墓碑。

“爸爸，妈妈，小瑾来看你们了。你们，还好吗？”

“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没让他来。等之后他身体好些，我再跟他来看你们。”

“这个学期，我回学校上课了，遇到了几个很可爱有趣，对我很好的朋友。他们都很帮助我。我现在已经能够自己坐公交车和出租车出门了，是不是很厉害？”

“对了，我还带着轮椅坐飞机了呢，多亏了刘老师帮忙安排的。我参加了安锡市古墓文物研究项目，虽然每天只能对着那些冰凉的的文物，虽然每天都感到累极了。但是我很开心，只有在那里，我才发现我的价值原来也有这么大，没有浪费你们换来的这条命。”

······

宋瑾看着墓碑上父母的照片，越说越哽咽，心中的苦涩全都倾涌而出，脸上平静的面具被撕扯开来。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接受父母早已离去这个事实。

“爸爸，妈妈，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叫顾虞，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学长，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自从遇见他，我都变得不像我了。”

“他好像……也是喜欢我的。但是，我害怕。”

“我觉得这太像梦了，我怕会有梦醒的一天，我怕醒来之后就什么也不剩了。所以，我狠下心，断绝了和他的联系了。我这样，是不是很胆小？皙皙也说我太过压抑自己的感情了，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可是，我却总是忍不住想起他。我这样，是不是很坏？明明拒绝了人家，还总是惦记着……”

“如果……如果还有机会，我要不要大胆一次？爸爸妈妈，你们说，可以吗？”

······

“爸爸妈妈，我要走了，下一次，有机会的话，我把他带来见见你们，好吗？”

宋瑾出了墓园，与何叔道了别，拦了辆出租车便往山下去了。

就在她刚离开不久，一辆南湖牌照的迈巴赫开进了墓园，车上的人下了车，便带着鲜花和祭品走了进去，结果发现墓碑前，已经摆了一束新鲜的风信子。

宋瑾不想在南湖市多待，出了墓园回到市里的酒店，便收拾东西订了最近一班回安锡的飞机。

就在她准备登机的时候，宋正珽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爷爷。”

宋正珽的这通电话，适时地驱散了她心中的寒意。

“小瑾，拜祭过你爸妈了吧？遇到你二叔没有？”

“拜祭过了，没有见到二叔他们，他们应该会晚些再去。”

宋瑾对她的这位二叔，同样心存歉疚。自从爸爸过世，爷爷日渐年老，家里的担子几乎都放在了二叔身上，压得他也不好受。

“咳咳……没事。你是今天回安锡市吗？”

机场的广播在提醒登机了，听到爷爷咳嗽，宋瑾又连忙问了几句。

“嗯，马上要登机了。爷爷，你的身体怎么样?听翁嫂说，最近血压又高了不会少？”

“我没事儿，你别听翁嫂瞎说！爷爷好着呢！你先上飞机吧，照顾好自己啊！”

“好吧，我会尽快完成安锡的工作，然后回越溪看您。”

南湖市。

宋瑾的故乡。

······

今天是五月二十五日。

晚上十一点半，宋瑾才回到宿舍洗完澡，一番折腾下，可谓是身心俱疲，双手止不住得发软。

今天天气很好，如同那天一样。天是那么的蓝，没有一丝浮絮，所有的杂色都像是被过滤了一样，娇艳的阳光透过树叶筛下路面，偶尔有几只飞鸟扑腾着翅膀飞过。

宋瑾一直记着这天，这是一个充斥着欢乐与悲痛的日子。

她提前几天完成了研究任务，收拾了几件衣服，坐了飞机从安锡市来到了这里。

“抱歉，让皙皙担心了，我今天忙得有点儿晚。以后，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别等我了。”

宋瑾看着蒋皙睡眼朦胧的样子，实在是不想她为了等她而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