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护卫头领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冷汗涔、、涔，把额头抵在地板上不敢抬起。

长随也同样低垂着脑袋, 所以冯和没有看到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至于其他的下人们，有的是巡夜时看到那个燃烧的灯笼，顺着这条路一路追了过来，有的则被长随的拍门声和冯和的尖叫声惊动，循声找了过来。

几批人先后赶到冯子衡的院落，看到那大开着的院门，不由得大惊失色，一窝蜂地挤了进去。

最先冲进院子里的，是负责整个冯府安全的护卫队，他们是追着那道黑影过来的，可惜黑影的轻功极好，能够飞檐走壁，他们这些人的速度追不上，只得远远落在后头。

“老爷，请恕小的失职，让刺客逃了！”长随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请罪，走在后面的护卫头领也跟着跪下。

这种时候, 任何诡辩都毫无意义了, 唯有跪下来请罪，希望主人家能够网开一面, 饶了他们的狗命！

冯和其实很想把这些失职的护卫队全部打死，无奈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只得按捺住脾气，先让护卫头领带人去帮阻击刺客的长随, 看能否把刺客给拦下, 再派一名护卫去请大夫进府救治冯子衡。

冯和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 最后几不可见的轻叹一声，道:“起来吧, 此事不怪你们, 冯山，去看看大夫进府没有。”

没等到大夫进府, 倒是先等回了长随。

长随与护卫头领一起回来了，只是二人均脸色难看，脚步沉重, 一望便知，他们把那名刺客跟丢了。

长随冯山是冯和的心腹, 三十多岁, 跟了他十几年, 为人一向老实可靠, 办事稳当，嘴巴又紧, 深得冯和信任，所以冯和赐了他冯姓。

今夜之前, 冯和根本不清楚冯山的身手如何，因为身为文臣的他基本上不会有与人动手的机会，但冯山到底是他暗中豢养的暗卫头领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想也知道武功底应该不差，倒是没想到他不止不差，而且身手还相当不错。

早知如此，他就该在冯子衡身边多安插几名暗卫，冯子衡就不会受这番罪了。

其余的护卫则去院子里救治那些没有出现的下人，能救的救，不能救的，先放着, 等大夫来了再说。

换做一般人，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只想着远远的避开了，哪里会像他这般镇定出手的。

在钱家村时的卫怀唐可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事，那他，又是从何处学到的这一手呢？

可惜的是，此子甚是狡猾，他的人跟踪了那么久，卫怀唐愣是一点破绽没露，他所知道的，是卫怀唐愿意让他们知道的，至于卫怀唐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他们真的一点都查不出来！

尤其是，冯和知道暗处不止他一股势力在调查卫怀唐，偏偏那些人同样铩羽而归，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就耐人寻味了。

就连他们这些盘踞京城多年的人都不敢保证，他们做事完全可以滴水不漏，不让任何人查到他们的身上。

凡事做过，必有痕迹，只要甩锅甩得快，对手就没办法继续针对他们。

这其中的种种交锋、种种博弈、种种拼脸皮……不足为外人道也！

正胡思乱想间，外边再次传来喧闹的声音，冯和还以为大夫被请回来了，正要派护卫头领前去接人，却见一名小厮过来禀告道:“启禀老爷，夫人与各位姨娘们均派了人过来，打探三少爷这边是怎么回事。”

冯和脸色一沉:“不必理她们，让她们留在院子里，不要到处乱跑，有事明日再说！”也就是说，她们今天晚上被变相禁足了。

小厮应一声，正要退出去，冯和继续道:“还有府里的少爷、小姐们，也去交代一声。”

“是！”

得知冯和意思的下人们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说，各主子们便彻底放开不管了，安心一觉睡到大天亮。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三少爷冯子衡，府里很多人都不待见他，总觉得他不是府里姨娘所生，而是生、、母不详的外室子。

每个所谓大家族里的主子们也是有鄙视链的，比如说，正妻瞧不起各种小妾姨娘，但妾与妾之间又分贵妾与贱妾，还有什么通房、外室……

于是子凭母贵的小一辈们，同样跟着鄙视链走，嫡子瞧不起庶子，庶子又瞧不起外室子，而外室子呢，又瞧不起奸生子……

偏偏冯和极度溺爱从外边抱回来、来历不明的冯子衡，府里的资源几乎全部向他倾斜，不患寡而患不均，冯子衡可不就犯了全府众怒么。

如今冯子衡出事，他们可是求之不得的，哪里会真正关心他的死活，要不是冯和留在这里，他们连派人来问一问都懒得派的。

当然，将冯子衡记在名下的姨娘与挂名妹妹不同，她们因为冯子衡而获利颇丰，为了不丢掉冯子衡这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就算做也要做好样子，连夜赶过来询问，站在门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等小厮传达冯和的意思之后，她们脸色微变，不再强留，而是假惺惺哭两声便转身离开了。

说到这里, 冯和语气一顿, 终于记起, 冯子衡在白天时的遇刺中，匕首所刺中的部位比现在还要危险几分，卫怀唐却能眼都不眨的把匕首拔掉，事后经大夫检查，确认手法干脆利落，没有伤到冯子衡伤口旁边的其他肌肉。

由此可见，卫怀唐此人确实不简单！

也怪他过度自信，想着自己位高权重, 不会有人胆大包天到动他的家里人，结果, 被打脸了。

长随应声出去之后，冯和不敢擅自动冯子衡肩膀上的匕首，生怕会加重他身上的伤势, 只能眼巴巴的守在一旁。

这时，被这边动静惊动的下人们，终于从各处纷纷赶过来。

幸好冯子衡临睡前喝的那碗药加大了剂量，镇痛消炎效果加倍，就连麻醉效果也非常强, 才让冯子衡不至于被活活痛醒，也算是他的幸事了。

护卫头领偷偷看了冯和一眼，踌躇片刻，壮着胆子从衣服下摆撕下一片布条，膝行上前道:“老爷，少爷的伤……”他双手举着布条呈上去，希望能借此将功折罪，至少保住性命。

冯和看着布条，很想接过去，但又怕自己操作不当，让冯子衡伤上加伤, 不由得心生怯意，颇有些狼狈的摇了摇头:“不必了，等大夫过来再说……”

护卫队一马当先，闯进冯子衡房间内，结果看到冯和一脸阴郁的坐在床边，双眼冒火地看过来，吓得他们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当即齐刷刷跪了一地。

哪怕他们不清楚具体发生什么事，可那敞开的院门，死寂般的院子，不见一个下人出来，在在显示出事情的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