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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深渊

  • 作者:麦香芒种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2-05-02 22:33:09
  • 字数:5486字

喻庆喜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烟火氤氲中

一个纤瘦高挑的白影朝殿中走来,恍若天上仙。

香鼎足有半人高,色泽晶莹温润,燃出来的香浓郁冲鼻,是刺入鼻腔的浓烈,直冲天灵盖而去。

“陛下?”

那时明仁帝一息尚存,本意是想嘱托喻庆喜暗中相助祁溶。

那日,阴云蔽日。

喻庆喜犹犹豫豫地又等了半柱香时辰,依旧无人宣召。

他在殿门外跪立了一炷香的时辰也不见殿内动静。

卧龙殿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燃香的声音。

他战栗着起了身,脚跪得麻了,还向前跌了一跤,撑地爬起来后,继续走。

明仁帝的寝宫大得如同广场,官靴与地板相触都能听见凉薄的回音。

早听闻明仁帝身子单薄,体弱多病,不会就此殁了吧……

喻庆喜来到卧龙殿给皇上请安。

喻庆喜扶住衣摆,跪了下去。

他是奉召入的宫,来得不是时候,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孱弱的明仁帝已死,许是重病不治,许是死于他手。

反正死了便是死了,难不成喻庆喜还敢多探究半分?

坐在床边的皇帝抬起了头,双眸盛着难以描摹的情绪,有悲怆,有寂寥,有荒芜,有隐忍,还隐隐藏着一丝兴奋。

喻庆喜脑子转得快,反应过来床上躺着的才是明仁帝,而那披头散发之人,乃是明仁帝一母同胞的弟弟贤亲王。

贤亲王本是个闲散王爷,生得又高又胖,身重如山。

他在宫外开了祁都最大的教坊司,喜音律,善歌赋,向来无心朝堂之事。

龙船侧翻之后,喻庆喜听闻贤亲王时时入宫伺候,还寻思着二人倒是令人艳羡的兄友弟恭。

万没料到,这来去数月的时间,明仁帝的身子迅速垮了下去,而贤亲王也瘦得身轻如鹤。

明仁帝怎么死的?

喻庆喜在心中也探究出了一二。

他擦了擦额上冷汗,此情此景,但凡言辞稍有不当,人头落地都是轻的。

喻庆喜凝了凝神,让自己迅速恢复了冷静,道:“陛下现下已是大好,奴婢心中欢喜得紧。宫里一应杂事便交由奴婢处理。陛下请放心。”

他假装没有看见床上的尸体,话说得意味深长又自然而然。

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是在悬崖边上踩钢丝的人,进退之间,可能是荣华富贵,可能是万丈深渊。

贤亲王缓缓开口道:“多日困于殿中,朕也该出去透透气。你且留在殿中收拾,朕不喜污秽。”

喻庆喜瞬间明白了贤亲王的意思,这是要他为明仁帝收拾。

这么大个人,他要如何收拾?

贤亲王这是打算将这个秘密烂在卧龙殿中了。

可是,皇宫之中太监宫娥来来往往,喻庆喜搬着这么具尸体从卧龙殿走出,还是当今皇上的尸体,只怕下场会比五马分尸更惨烈百倍。

卧龙殿的门被贤亲王带上。

喻庆喜自知其中轻重,贤亲王虽是走出了卧龙殿,却并未真的离开。

如何在卧龙殿将尸体处理干净,成了横在喻庆喜面前的一块巨石,成则一步登天,败则万丈深渊。

喻庆喜怔在床前,凝视着明仁帝的尸体发呆。

他终于打出来了一个喷嚏,那香鼎的香实在太香。

等等。

香鼎。

喻庆喜心念突转,看向了门口的香鼎。

那香鼎足有半人高,燃出来的香浓郁冲鼻。

喻庆喜心下一喜,办法不是有了吗。

贤亲王直到深夜才回卧龙殿,入得殿门时,喻庆喜正绕在香炉旁扇着蒲扇。

香炉里的火烧得很旺,有明火从炉鼎喷涌而出,冒出阵阵黑烟。

殿中有一股闷闷的腥臭。

“收拾妥当了?”

贤亲王轻飘飘道。

连声音都与明仁帝如出一辙,喻庆喜不由悚然。

狡兔尽良弓藏。

若是无用,他终会迎来兔死狐烹的那一天。

“回陛下的话,都收拾妥当了。”

他搁了蒲扇,跟在贤亲王身后,道:“今日陛下召奴婢进宫说平州之事,想来是与东宫太子有关。”

这话挑明了喻庆喜与奉旨进宫的原因,为的是祁溶的事。

喻庆喜圆滑,搭了把梯子给贤亲王下。

贤亲王自然会意,慈善地看着喻庆喜道:“朕在感通寺养着一个瘦马,名叫念映柔。你带着她前往平州,务必要牵制住太安宫的力量。”

喻庆喜自是千恩万谢地接旨。

在这深宫之中,有用才能活得长久。

那时,祁溶尚未崭露头角,贤亲王最大的忌惮正是在顾金吾与江锁身上。

于是,喻庆喜从域州将念映柔接到平州,后面改稻为桑时发生的事情,他都是受到贤亲王的指示,对江锁形成阻力。

奈何世事瞬息万变。

江锁乃前太傅姜宗曦之女,后与祁溶联合对抗太安宫。

而祁溶势力更是异军突起,所向披靡,别说是卧龙殿,就是太安宫也始料未及。

“朕听闻,濒州代任州府叶游元拼死向祁溶递出了消息,倭军西进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了?”

贤亲王的声音飘渺悠远,拉回喻庆喜纷乱的思绪。

喻庆喜吸了吸鼻子,对那香的味道依旧敏感,恭敬道:“所以丰川玄提前举兵西进,不日便可抵达祁都城下。届时有了倭军一脉支持陛下,别说内阁、东宫、太安宫,就是整个朝堂上下都能好好清洗一遍,才能顺了陛下的意不是。”

贤亲王显然对喻庆喜的溢美之词并不感冒,若有所思地道:“从鑫州向西往祁都官道行进会经过宁州与辉州两座城市,辉州距离祁都尚近,已由风雷军接管,可是宁州不然,那州府名叫……”

叫什么?

贤亲王突然想不起来。

喻庆喜提醒道:“秦在练。”

“哦。我想起来了。是个武将,性情刚烈,素与朝中文臣不睦,恐怕不好对付。”

贤亲王又朝炉鼎里添了些香。

他习惯了这熏香的味道,日子久了,调制的香愈发浓郁,剂量也增大。

喻庆喜下意识揉了揉鼻子,道:“奴婢听闻祁溶派出一支轻骑率先抵达宁州,就是要说服秦在练抗倭。”

贤亲王手持香夹与香盘,转身道:“那咱们可得留神。”

“是了。”

喻庆喜恭敬应道。

他掌握了贤亲王手上最大的秘密还能活到现在,正是倚仗了脑子活络,凡事能想在前面。

“我们的人就在秦在练的府上,若有异动……”

喻庆喜双眼放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贤亲王满意地笑了笑,如痴如醉地深吸一口炉鼎的香烟。

的确床上躺着个人。

“陛下?”

心脏在胸腔里打鼓。

喻庆喜没有喉结的喉咙来回滚动,壮着十二分胆子朝龙塌走去。

卧龙殿中,错银云龙纹香鼎冒着蓝烟袅袅。

抬头间,只见明仁帝就坐在龙塌上,他披散着头发,双手扶在床沿处,胸口起伏,仿佛方才受了累。

喻庆喜弓着腰,抬眸一看,怎的床上还躺着一位?

他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又不敢妄自伸手揉眼睛,便闭了闭眼,又瞧了去。

喻庆喜忍住了喷嚏,跪在殿中叩首,心下惴惴。

在他启程前往平州时,曾被明仁帝召进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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