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娇娇看着手机上不断闪出的消息，一时有些走神，心想：这个男生平常在学校里看着挺高冷的，怎么转移到线上聊天，一下子变得这么滔滔不绝了？

苏杨还在继续瞎掰：“不过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他同学的去处，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家里人不告诉你名额的事可能是有他们的考量，对了，你可别出卖我啊……主要你现在成绩确实不行，不然当面打脸这种事情我还真的蛮期待的。”

白娇娇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这一刻也顾不得一贯的矜持模样，迅速回了一条：“去了哪里？”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苏杨道：“其实你自己原本有一个朝阳一高的入校名额，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但苏杨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不知为何选择了沉默，似乎是在等待白娇娇开口追问。

“当然，我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我主要是看你最近精神都不大好，估计是被王邦那小子给激着了，结果呢，你一点回击他的意思都没，于是我猜，要么你是想奋发向上，一举拿个年级第一来打他的脸，要么，你就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忍气吞声。”

苏杨发了个瑟瑟发抖的胖熊猫表情，接着发了一长串文字：“我感觉你家里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你知道么，朝阳一高的入校资格那可比沪嘉的特困优等生含金量高多了，可你家里人做主帮你做了这么个交换，还完全瞒着你……”

白娇娇的思维有些跟不上了，但理智告诉她现在正和自己对话的这个苏杨很不简单，先前她是听胡亚琴和钱星荣提到过有关什么“518”的八卦，而这个八卦的主角，正是苏杨。如今，王邦不过刚转来没多久，他又是从哪里获知的那个刘祈妹的消息？更加令她惊愕的是，苏杨怎么会连她的事情都一并打听到了，那她的身世该不会……

看到最后那句话，白娇娇此前的各种狐疑立时消散，火气瞬间上涌。

虽然两人不是面对面在聊天，苏杨还是觉察出了白娇娇语气的生硬，他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有所冒犯，于是立刻想了一套说辞，道：“具体的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就是昨晚听我大姐和她老同学聊天，她同学毕业之后去了朝阳一高做老师，她俩视频电话声音开得超大的，然后那边跟着说起了班里的一位女学神，诶，这么巧她居然也叫刘祈妹……”

苏杨越编越起劲：“我大姐这个老同学啊，是个话痨，恨不得把人家小学时候的事情都翻出来说一通，我也只是听了和你有点关联的那一段……”

“你说谁成绩不行！”白娇娇抿着唇，在手机面前捏起了拳头。

“不过你语文成绩比我好，那个，说起来你语文作业写完了没，发过来，我对对答案。”苏杨唇角微翘，用的是不容回绝的陈述语气。

白娇娇的语文作业通常都是最先完成的，不过她此时可一点都不想分享给聊天框对面的那个家伙。苏杨刚才说的话几乎是错漏百出，甚至可能完全都是在鬼扯，但不知为何，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去信任他，想放弃思考，跟着他跳脱的脑回路一起滑行，不用理真假对错，也不用小心翼翼，斟词酌句，而她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竟也慢慢地缓降下来，生出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暖意。

“你还知道些什么？”白娇娇尽力想让自己保持冷静，既没顺着苏杨的话继续追问，也未正面回应自己对“交换名额”一事的解释。

“我明天告诉老师！”白娇娇重重地打着字，仿佛手机屏幕变成了苏杨那张清俊爽朗的笑脸，想要将之戳个千疮百孔似的。

“这话我可听得太多了，小学我换了十五个女同桌，基本上每个都和我说过这句话。”苏杨抖着腿，笑得开怀。

吃饭，睡觉，逗娇娇。苏杨当即定下了高中三年的休闲目标。

白娇娇还在酝酿回击的话，却见苏杨打了个贱兮兮的“再见”表情，然后说道：“算了，不发拉倒，我睡觉去了。”

“啊！烦死了！”白娇娇这回不是打字，而是干脆脱口喊了出来，手机也跟着被她“啪嗒”一声摔到了桌上。

夜深人静，这响动有些大，白娇娇立刻担忧起来，轻轻地走到门边听了一会，确定没有吵醒赵家人才又坐回了桌边。

WeChat那头的苏杨又多发了一条：“不早了，写完作业早点睡，晚安。”

这人……

白娇娇不知该作何评价，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已经过了十一点。而她感觉自己此刻的大脑似乎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从书包里拿出了草草写完的物理练习册，开始和苏杨发来的解答步骤一点一点地对照。

她并非没有悟性，很多时候只是没能考虑到解题的关键点，或者是她不够细心，有的题连单位都忘了换算，自然做出来的答案会千奇百怪。

有了苏杨字迹美观，正确率堪比标准答案的理科作业，白娇娇很快进入了学习状态。

她自然不会为了图省事，去照抄苏杨的作业，甚至她都没有去修改自己的错处，只是一遍遍地在演算纸上重复着每一个步骤，这样一来，她周六去小明哥家的时候，就能带着有针对性的问题进行请教，而不是被动地接受余老师从头到尾的全盘讲解。

数学作业五个大题她也如法炮制，虽然有三个大题和苏杨的解答都完全不同，她也心里清楚肯定是自己这边错误的概率更大，但她第一次没了沮丧的心情，只觉得一阵轻松。

收拾好书包，她站起身打开了窗户，午夜的风夹杂着细雨飘了进来。

白娇娇还没有睡意，她再次拿起了手机，翻动着和苏杨的聊天记录，同时不忘上网搜索了一下朝阳一高的百科简介。

“的确超一流的学校……”白娇娇托着下巴自言自语，“但是，刘祈妹真的在这里吗？”

白娇娇想起了胡东根定下来的两个死目标，想起了那天和李德文在车上的对话，再结合今天苏杨带来的刘祈妹的消息，以及那几句看似不靠谱却说不定触及了真相的分析，她感觉更加迷惑了。

“赵云汐她到底想对我做什么呢……”带着这样的疑问，白娇娇裹着被子渐渐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她的梦平淡无奇——背着书包进班，坐下，身边的胡亚琴没带数学书，不时歪头来看她的课本，讲台上的老太太语速一如既往地缓慢，催人入眠，而前排的男生很随意地搭了一只手过来，手上转着笔，脸上带着如阳光般的微笑……

于是第二天，白娇娇十分罕见地起晚了。

清晨阿姨去市场买菜，家里只剩下几个钟点工在忙着打扫卫生，白娇娇看到桌上给她留了早餐，可时钟已经指向了七点十分。

从赵家到学校需要半小时，而现在才出门的她，铁定是赶不上经常乘坐的那辆公交车了。白娇娇匆匆忙忙地从桌上拿了一根香蕉和几个小番茄，塞进书包就出了门。

赶不上公交她又不希望迟到，只能咬咬牙拦了一辆出租车，结果出租车堵在高架上进退两难，白娇娇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座繁忙大都市的早高峰一无所知。

不过，还好胡亚琴机智，为了掩饰同桌迟到缺席，把自己的书堆放到了白娇娇的桌上，然后又悄然在班长的点名表上模仿了一下白娇娇的签名。

早读和第一节课都是英语，胡亚琴对王一明打了个报告，说白娇娇一早过来好像有点不舒服，这会儿去校医院了。

王一明平常没那么严厉，自然也不会为难身体不舒服的同学，只是瞥了一眼边组第一排空荡荡的独坐儿，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苏杨今天也起晚了，原因是昨晚一直幻想着白娇娇会再次主动发来信息，或许是继续追问刘祈妹的事情，或许是同他一起分析家人的用意，或是向他欲言又止地表达一下感谢，或是礼貌性地回复他一个“晚安”……

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他愣是坚持到凌晨三点，知道大概是期待落空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作为一个重度强迫症患者，他很不习惯聊天在自己这一方结束的感觉。

他回看了好几遍最后那句话，感觉挺温暖人心的，怎么白娇娇这姑娘就能完全无动于衷呢？

他只是想要个“晚安”而已啊！

“我这都是客观题，你只能参考，可别照抄。”苏杨知道白娇娇理科不好，于是又一次对她施行了“强人所难”大法。

苏杨十分不理解，为什么白娇娇明明学得不扎实却总要端着架子，遇到不会的题既不向老师求教，也不和同学讨论——哦，不对，她其实和胡亚琴讨论过很多次，但可悲的是这位胡大侠和她半斤八两，只能问了个寂寞。

“都是主观题，怎么对答案。”白娇娇良久才回了一句。

苏杨松了口气，看样子自己这一番东拉西扯已经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刚刚充满电的手机还带着一些热度，白娇娇拿在手里却觉得无比烫手，刘祈妹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冲击力太大了，她甚至连着好几个晚上的梦里都盘旋着这个名字。

“你发给我，我参考一下，不会全抄你的，我又不傻。”苏杨回消息速度奇快，但其实他的语文练习册压根丢在学校没带回来，“礼尚往来，我先发数理化的作业给你，这总行了吧。”

说着，他也没管人家女生乐意不乐意，翻出几科作业册一通狂拍，连带着上一回的作业内容都假装不经意地发了过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快撤回。”白娇娇皱着眉，可聊天框里图片正一张一张地加载完成，不一会儿，视线里已经满是苏杨那恣意洒脱的字了。

“什么意思？”白娇娇一愣，“朝阳一高是？”

“哦，看来是不知道了。”苏杨的好奇心到了白娇娇这里，似乎完全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