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泡碎了划伤的。”他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自己受伤的手上，直勾勾看着近在眼前的人。

江湛右手包着的纸巾，先前沾了粘稠的血液，现在已经干了，纸巾粘在了伤口处。

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熬过去了，现在开始了新生活，她不希望他再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林攸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看完了前几个人，下一个叫号的就是江湛了，她深呼吸了一下，按下鼠标叫号。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想逃避。

她指着江湛受伤的右手，让他伸过来，林攸宁戴好手套，秀眉微皱处理着他的伤口。

江湛见她看也没看自己一眼，面露尴尬神色，径自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攸宁，好久不见。”江湛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仿佛要把她的样子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林攸宁先是用镊子小心翼翼一层一层剥开粘连的纸巾。

林攸宁没有回应他的话，瞥了一眼他包着纸巾沾着血迹的手，“手受伤了？怎么弄的？”

这语气就像平常询问其他病人一样，毫不拖沓，但在江湛听来，她的语气中甚至多了些冰冷。

林攸宁皱着眉，不是因为心疼他的遭遇，而是他裹了好几层纸巾，都粘在了一起，比较难处理。现在纸巾都干了，她只能一点一点撕开。

她在处理他的伤口时，自然也感受到了来自头上那道炽热的目光。

只是她正全神贯注清理伤口，没空管他。但她心中对江湛的这种行为却越发不满，眉头逐渐拧成了川字。

四年多没有见面，就算他曾经记得再深刻，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样子，她的一颦一笑都渐渐在他的脑海里模糊了。

她还是喜欢用那一种洗发水，这么多年从没有换过。

林攸宁手上的动作一顿，“挺好的，不劳你挂念。”

耗费了几分钟，她从伤口处夹出了两片玻璃碎片，确认伤口没有其他异物后，用酒精棉花清理伤口周围。

江湛还想说什么，林攸宁却不给他机会了。

每次他一张嘴要说话，林攸宁手上的力道便会加重几分。

酒精渗入伤口处的刺痛，差点让他忍不住叫唤出声，额头突突地跳，咬着牙冷汗直冒。

看着疼得脸色惨白的江湛，林攸宁明知故问：“疼吗？”

“不疼。”江湛另一只手抓在裤子上紧握成拳隐忍着，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林攸宁闻言，下手又重了几分。

江湛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抽回了手，疼得龇牙咧嘴。林攸宁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又把他的手臂抓了过来。

江湛被这样折腾了一番，也老实了不少，注意力全在受伤的手上，生怕她又下狠手。

林攸宁很快便给他伤口消毒上药，然后用纱布包扎好，给他开了一些药，声音冷漠地叮嘱道：“伤口这几天不要沾水，按时换药。”

她把打印好的药单递给他，看也不看他一眼，“二楼交钱。”

江湛接过药单，却还舍不得离开，“你什么时候有空吗，我们……”

“没空，我很忙。”林攸宁叫了下一个号。

下一个患者进来，江湛纵然有再多话，也不可能当着患者的面讲出来，他只能心有不甘地离开了诊室。

这四年多，他们都变了。

这是他们见面后，心中默契地生出了同一个想法。

江湛走出诊室门口，低头看着纱布包扎好的掌心，又回过头来看着里面穿着白大褂认真工作的人。

他忽然心中就失去了信心，沮丧地走到角落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走，或许是想多看她两眼。

江湛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些贪心，或者说，他一直以来都是贪心的。

渴求对方全部的爱，要求对方全身心地投入到一段感情中。但是他自己却有所保留，为了日后能全身而退。

他不仅贪心，而且自私。

江湛从计划着和林攸宁离婚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了。

事实证明，他的自私，确实让他做到了在这段感情中全身而退，但却将林攸宁的心伤害得千疮百孔。

现在就当他是幡然醒悟吧，想要弥补当初的过错。江湛看着患者进出诊室，心中对当初的草率决定感到后悔。

江湛不知道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多久，他本想是等着林攸宁下班，等她有时间了好好聊聊。

至于跟他这个前夫有什么可聊的，以他对林攸宁的了解，她不会打他骂他。

但是，她却可以做到无视他。

假装不认识这个人。

张淮希查房路过林攸宁诊室时，手里拿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小玩意儿，顺道进去看了一眼，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兴许是江湛身上白衬衣沾染的血迹太过惹人注意，张淮希顺着视线一瞥，目光就不由自主落在了长椅上低着头端详掌心纱布的人身上。

他本来也没太注意到，只是医生职业的缘故，对血液的这种东西比较敏感，一下子就看到了他。

正当张淮希要转身走的时候，江湛抬起头靠在椅子上，张淮希戴着眼镜的眼睛微眯，踏出去的脚步收住了。

他怎么回来了。

“没事，我忍得住。”江湛咬了咬牙说道。

“攸宁，这几年你还好吗？”江湛看着她低下去的头，鼻尖萦绕着她发间好闻的洗发水香味。

那道目光如同针刺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林攸宁用镊子夹起棉花清理他伤口处的血渍时，终是忍不下去了，假装无意按在了他的伤口处。

林攸宁在诊室里叫号时，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有一瞬出了神，不会这么巧吧，说不定只是同名。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江湛差点下意识抽回手来，他也收回了目光。

“伤口里面还有玻璃碎片，我帮你取出来，可能会有点疼。”

林攸宁手上拿着工具，看了他一眼，便把他的手拽到前面，再次低头细心帮他取出玻璃碎片。

江湛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来。

林攸宁目光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移到了电脑屏幕上，握着鼠标的手微微有些抖，她试图让自己放松，把他当做普通陌生病人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