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娥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往回要啊？这才借了多久啊，不好往回要，怎么也得过两年再说呢。哎，对了，要不跟孩子他爷爷借点钱？”

陆成龙觉得这好像也是个办法，便决定第二天去自己父亲屋里去探探口风。他不会想到自己的老父亲辛辛苦苦一年下来，能攒下多少钱，他只能想到自己的手里可不能没有钱，那就不能买烟买酒，不能去村口跟人家打牌，不能去县城里买好吃的。

王月娥把怀里睡熟的孩子轻轻地放在了炕上，盖上被子，又拍了拍，见小娃娃睡得正香，才放下心来。她抬起头，看了看自己正要在屋里点烟的丈夫，便气不打一处来：“陆成龙，说你多少回了，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有啊，孩子这么小，你就让他抽你的二手烟啊，给我出去抽去。”

陆成龙被王月娥这突如其来的责骂吓了一大跳，悻悻地起身，嘴里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这不还没点着呢吗，发那么大火干什么？不就是没借到钱嘛，你要是有本事，跟你自己的弟弟借去，结婚跟咱们借的钱还没还呢。”

“他不是年前刚在省城买了房子，付了好像快十五万的首付呢，现在手头确实没钱了。”陆成龙在回来的路上算计了半天，觉得成伟这么多年在外面打拼，手里的钱应该不止十五万吧，可是又一想，自己结婚盖房子成伟都没少出钱出力，想来这些钱也应该是他全部的家底了。

“当初你弟弟结婚的时候，咱们不是借给你爸妈三万块钱吗？”陆成龙提醒道。

陆成龙回到屋子里，王月娥正一边喝水一边看电视，面前还放着前几天买回来的瓜子。他走过去一屁股坐在王月娥的身边，伸手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看着电视。

王月娥又有点生气，眼看都快过年了，手头上的钱连买年货都不够。看了看身边正在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电视傻笑的丈夫，王月娥更加生气了。她狠狠地掐了一下陆成龙的胳膊：“现在还有心思笑呢？过年咋办吧？”

第二天，陆成龙老早就到自己爸妈的院子里帮忙劈柴、收拾院子，特别的勤快。这让陆振山老汉有点看不懂了：“成龙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勤快，还帮忙打扫院子，要知道自从分家之后，他除了来蹭吃蹭喝蹭烟抽，就没再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孩子转了性了？”

“咱手里的钱可是没多少了啊。”

“放心吧，有爸妈在不会饿着咱们的。你说去年咱们卖药材也卖了不少钱呢，怎么一年就没了呢？”说到这，陆成龙突然想起来，之前还借给丈人家三五块钱呢，现在趁着年底是不是该往回要了。

陆振山还在疑惑的时候，孙秀娟喊大家吃饭了。没一会的功夫，王月娥也抱着孩子过来了。孙秀娟以见到大孙子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她从儿媳妇手里接过孩子，并招呼所有人进屋吃饭。

除了正在看孩子的孙秀娟，所有人都上桌吃饭了。陆成宇觉得自己的妈妈忙活了一早上竟然吃不上一口热乎饭，便放下碗筷，主动要求看一会孩子，让孙秀娟先去吃饭。

孙秀娟坐在饭桌上，三下五除二地把饭吃完了，一方面是真心稀罕自己的大孙子，另一方面是怕自己的小儿子饿着。她接过陆彦博，让成宇赶紧过去吃饭。

陆成龙被掐得龇牙咧嘴的：“哎呀，你掐我干什么呀。今年咱们还是去爸妈屋里过年，成宇和成伟都回来了，大家在一块热闹呢。”

吃过饭，王月娥主动帮忙收拾了碗筷，还把碗给刷了。孙秀娟以为是自己正抱着孩子的原因，儿媳妇才会帮忙刷碗。但是她想错了，因为没一会的功夫，等屋里就剩下陆振山老夫妻俩和陆成龙小夫妻俩的时候，陆成龙开口跟自己的父亲借钱了：“爸，今年我们的药材没卖出去，所以眼下手头有点紧，这眼看就快过年了，花钱的地方也挺多的，你那有没有钱，借给我一万？”

陆振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万？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呢。”但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他只是淡淡地说：“我手头上没那么多钱，等一会我去信用社给你取两千块钱，先用着吧。”

“可是才两千……”陆成龙刚要表达说两千块钱根本就不够用的时候，脚上就被王月娥踩了一下，耳边就听到王月娥说：“行，爸，两千块够我们过年了。”

“那行，等我一会去信用社取钱去。”

到了信用社，陆振山左思右想，觉得两千块钱过年好像确实不太够用，这不还有小孙子嘛，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老陆家的下一代啊，于是他又多取了一千块钱，让大儿子一家拿去用。

陆成龙拿到老父亲借给自己的三千，加上自己原本就有的三四千，加起来差不多快一万了，觉得这个年又可以过得很舒坦了。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海是啥样子得呢。等有空了非得去海边看看。”陆成伟似乎没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陆成龙接着说：“我们可都没去过海边呢。听说那海边的沙子可细了。”

陆成宇刚坐下，就听见陆成伟问自己：“成宇，你要去宛江市工作啦。那可是个海边城市呢。有机会呀我也要去看看海呢。”

陆成宇笑着说：“嗯，好啊，我先去探探路，等到时候给你们当导游。”

陆成龙没有借到钱，回到家之后跟自己的媳妇一说，王月娥的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怎么，这陆成伟还不愿意借钱给咱们了？”

王月娥吃了一口菜说道：“到时候咱家成宇可是出息了呢，我们要去的话，那来回的路费你可得给报销了。”

陆成宇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成伟就抢先说道：“哪能让成宇掏路费钱呢。这大城市的生活成本可高了呢，你就是想吃一根葱，那也得花钱去买。城市里那抽水马桶，上完厕所冲的水，也得花钱呢。”

王月娥没话说了，便低着头闷闷地吃着饭。

最后这句话是在屋子外面说的，王月娥根本没听见，不然的话肯定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陆成龙坐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星空，点点繁星点缀在天空中，一丝风都没有，却让人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一支烟吸完，陆成龙觉得自己的手都快冻僵了。

王月娥也生气，气得是着小叔子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大哥家都快揭不开锅了，竟然这么狠心，一点钱都不给。她没想着自己的亲弟弟还欠着自己三万块钱没还呢，觉得那是自己的弟弟，怎么能逼着人家刚结婚正需要钱的人还钱呢。可是这边的陆成伟就不同了，那不是她的亲弟弟，在外面受苦受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是不借给自己钱，那就是个过错。大概天底下有好多好多这样的人吧，“双重标准”用起来特别的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