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慕尖尖望着蓝袍女子的身影逐渐消失，暗界破碎，视野重获光明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眨了眨眼，望见了一直守候在自己身旁的二人。

“哈——”慕尖尖缓缓睁开双眸，她原本紧绷的身躯见到眼前人的时候，放下了防备，咧开嘴角轻轻唤了声，“月月。”

“尖尖你到上界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还难受吗？身体怎么样要不要紧？”桑晚月从未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关心。

“尖尖！”

“尖尖，等我处理完‘磐门’就来找你，等我，好吗？”

“我没事，趁着那只‘眼’离开，我们需要走了。”慕尖尖望向四处的暗寂，“我们在一个修士用秘术创造的灵界中，若是想要离开，必须打破它。”

“发生什么事了？”桑晚月敏锐地察觉到了少女情绪的不对。

她想要转头，却发现脖子似乎被什么固定住了并不能很好地转动。

没有了“白雾”与“眼”的阻挠，二人合力将暗界打破虽然吃力但所幸没有消耗太大的时间。

在暗界消亡的最后瞬息间，慕尖尖简要地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告知了桑晚月。

“吓死我了！尖尖！”叶玄之手中仍然拿着这个泛黄的卦纸，凝重的神情见到少女清醒后很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很久没有休息再加上身体中的余毒未清除干净，双眸之中泛着红色血丝，“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我差点都以为——”

“尖……”纯白很显然是被身旁男子一连串的话给怔住了，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

慕尖尖听着二人的身影，刚要坐起身，就被叶玄之强制按下。

“没什么。”慕尖尖低头望了望身上已经转好的伤疤，扬起微笑望向对方，伸出手道，“我们一起来吧。”

“白团怎么办？”慕尖尖抬眸望向男子，“我们必须重新回一趟霓羽城，将白团救出来。”

“是我，不是我们。”叶玄之纠正了她的话语，“我的余毒清除干净后，已经可以独自前去了，至于你，给本少爷好好休息。”

“可是没有的黄泉水来定位，你的炁怎么可能这么准确？若我猜得没错，先前我们逃出来你将太极虚影唤出，已经伤害到了你的身体，对吗？”

“尖尖！”叶玄之的语气重了些，可当他望见少女焦急不安的模样，重新放平了语气，“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的，我能感受到白团的气息，况且它本就是个狡黠的吞金凶兽，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若是霓裳仙子她借着白团来设计害你，我也可以在旁边周旋啊。”

“尖尖，你和我都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难题。”

慕尖尖当然清楚，她伸手揉了揉额头。

这就类似薛定谔的猫，你若是不打开密闭容器，则永远不知道容器中的猫是死是活。

“我知道……我只是——”

她只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一种愧疚与担忧。

“尖尖，你很多时候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叶玄之认真道，“你三十未满步入元婴，这种天赋放在我们上界也是人人震惊羡慕的天才，你已经足够厉害，足够努力了。”

对方安慰的话一出，慕尖尖才逐渐从先前在“暗界”中留下的阴影中挣脱开来。

纯白抬眸听着二人一人一句，他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但也知道少女如今心情的低落，便乖乖地将双手搭在她的胳膊上。

叶玄之离去后，慕尖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谢谢你。”

若不是他出手将霓裳仙子绊住，她怕是连转瞳术都没有时间使用。

“你和他们从来不说谢，”纯白眨着纤细的睫毛，凝视着她的瞳孔如海水般柔和，“尖，为什么同我说？”

慕尖尖回望他，忽而轻轻一笑，“你真的要知道吗？”

“嗯。”

这种区别对待的感觉，让人的心中并不舒服，所以他就这么问了。

“因为你在失去记忆前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杀死我。”

慕尖尖原本并没有将先前的过往告诉他，便是害怕他因此突然恢复了记忆，转为仇人的同时，又失去了在上界的一个很好助力。

但如今对方能够在危急的时刻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这让她意识到，并不该用原先的刻板影象去束缚这样一个全新的人。

纯白听到此话，瞳孔缩紧眉头紧皱，很显然并不想去相信这个答案。

“我……从没有想要……害过你。”对方的神情告诉他并不作假，他苍白着脸吐出这句话，“若是恢复记忆，我肯定——”

“我知道，”慕尖尖迅速打断他的话，双眸含笑，“不过以后的事情还是不要妄下结论好吗？就当是……给彼此留下一点温柔？”

没有人会去怀疑下定承诺一瞬间的真心，不过那份真心的保留注定艰难而短暂。

“不要！”纯白重新抬头望向她，因为情绪的激动双颊甚至染上了点红晕，“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的话，我宁愿不去恢复记忆！”

话落后就转身跑出门外，留给慕尖尖一个背影。

“小孩子心性真好啊……”

她收回目光，良久后发出感叹。

——

夜幕降临，霓羽城中玉阁四壁上挂着白绫与长明灯，给四处阁楼中蒙上了低迷肃静的气息，一道暗影朝着西阁奔去，脚步不停，娴熟地走到一个房室内，却并没有看到任何生物的影子。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霓裳仙子依旧一袭红妆，妆面上点缀着细腻的花粉与朱唇，显得容貌生动而亮丽，“只是比我想象中的晚一点。”

叶玄之望着她一身大红色的装束，并不想同她废话，“白团呢？”

霓裳仙子勾起唇角，“我果然还是喜欢你的性子，当年下界同你相遇，你除了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其他似乎从未变过。”

“疯子。”叶玄之拧眉。

羽晖上尊死了，他却没有看到对方在这件事情上表现的任何悲伤。

“玄之，你这辈子注定只能是我的，”霓裳仙子神情依旧，“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你觉得本少爷第一次中你的圈套，第二次还会吗？”叶玄之冷笑一声，黑发缓缓变成白丝垂荡在腰间，右手食指无名指并在一起朝着右方一滞，一层望不见的炁就随之荡开。

“你怎么恢复得这么快？”霓裳仙子感受到对方身体中传出来的庞大真气，她神情一怔，心头涌现出事情即将脱离掌控的慌乱。

叶玄之回想起先前慕尖尖秘术中在自己身上围绕着的幻蝶，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道炁直接横在了霓裳仙子的脖颈上！

“本少爷再问你一遍，白团，在哪里？”

用三天恢复大半真气的他实力早就达到了分神，轻而易举就将女子控制住。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的实力——”霓裳仙子仰着脖子，她双目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

“若不是中毒与对上羽晖上尊，你真的觉得本少爷会落入你的圈套？动点脑子吧，”叶玄之满脸讥讽，“最后一遍。”

炁往女子的脖颈处又深了一层，血滴渐渐流下，浸润在大红嫁装中。

“你不可能杀我的，”霓裳仙子握紧了拳头，她放柔了声音，“玄之，依你的性格是不会杀我的，将炁放下，我们好好说话——”

“噗嗤——”

一道真气入体的声音在寂静的宫室中回响，叶玄之面无表情地扫过倒下的女子，缓缓吐出二字，“聒噪。”

他从前说过从来不打女子，但这个的前提条件是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

——

慕尖尖在室内缓缓调息着自己的身体，在她一下午的努力下，四肢终于不那么僵硬可以恢复移动了。

在寂静的空间中，她忽而听到一道微弱的猫叫声。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等到声音越来越近后，望见从窗边跃进的白色团子，它紫色的瞳孔在月光照耀下宛若宝石般闪闪发光，才意识到这一切不是错觉。

“白团！”

慕尖尖张开双手接住了扑过来的白团，仔细地查看了一圈它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后才放下心来，“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叶玄之在找你？我们担心死你了……”

白团滚进少女的怀中，将脸埋下，似乎万般委屈。

这时，周围又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对方学着慕尖尖的话语，语调却带着一股调笑，“我们担心死你了~”

慕尖尖猛地一惊，她将目光落在窗边，“谁？”

感受不到任何气息，很显然，对方的修为远在她之上。

“哐镗——”

女子背着光影从窗边缓缓落入屋内，她全身上下的衣袍十分紧，完美地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神情悠闲地将身体靠在窗边，双手盘胸望向了眼前警惕的少女。

气味完全陌生，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敌意，甚至将白团都亲手交还到了她的手中，说明是知道这里的事情和她与叶玄之的关系。

“不用这么紧张，老熟人。”女子高挑的身材缓缓从窗边离开，走向慕尖尖，这时月光终于照清楚了她的面容——

除了从额头贯穿到脖颈处的一大道深红色伤疤，竟然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慕尖尖心头涌现出一股荒诞，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她试探道，“慕……尖尖？”

这具身体的原主！

曾经在她落入黄泉境后，送入冥界进入转世的那道灵魄！

“啊，不不不，我早就不叫这个名字了，也不要再这么叫我，听着挺泛恶心的。”女子的面容扭曲了一瞬间，“别人都叫我芙蓉上仙，你就叫我芙蓉吧。”

自从付出代价从黄泉境“爬出来”来到上界、拜师学术后，她生怕和从前身份撇得不够干净。

“真的是你啊，”慕尖尖陷入恍惚，“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又如何会知道——”

“谢礼，”芙蓉指了指她怀中的白团，满不在乎，“羽晖上尊死在这里的消息早就传遍整个上界，仙宫想纠出闹出这些事的主谋，提到霓羽城被撒上了第三境黄泉的消息。”

她饶有兴致地望着慕尖尖，“我一猜便猜到了是你，就连夜赶过来了，顺便还个人情。”

“可你又是如何来到——”

“慕尖尖，”芙蓉凑近到少女跟前，咧起唇，“我没有兴趣和你成为朋友，便也不准备回答你的愚蠢问题，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二人互不相欠，好吗？”

“哦。”慕尖尖拉长了音，她低下头，似乎是有些失落。

芙蓉定定地望着她，想到了什么忽而出声，“也许我们是能够成为朋友的，不过那得在不久之后。”

“为什么？”

芙蓉嬉笑地望着她，语调上扬轻佻，“因为不久之后，你才能祝福我‘复仇快乐’啊。”

“没有听闻她的消息。”叶玄之叹了一口气，“现在不是你该操心这个的时候，尖尖，好好休息好吗？”

二人的情绪丝毫没有因为此刻的短暂放松而感到快乐，他们万分清楚如今时间的紧迫，更何况还有——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先好好躺着！”叶玄之话语有些埋怨，却不容置疑，“自从我们在霓羽城大闹一场后，这整个城已经被封死住了，所幸我在封城前让那两个仙官把消息放了出去。”

“我们没有暴露身份吧？”慕尖尖脑中弥漫着的黑雾挥之不去，她强行用精神力将那些东西驱逐到脑海之外。

黑暗无边的暗界之中，一个女子搂着声声呼唤着怀中的少女，感受到怀中人渐渐回暖的身体，她终于松了口气。

“没有，不过羽晖上尊死了，”叶玄之淡淡说出了事实，“那天讫轩能与羽晖上尊过上手的无非是那几个人，我猜测是他们轩主动的。”

“慕容云雁？”

只要这个不被抓，霓裳仙子就很难套出他们的信息。

慕尖尖遥望远处“眼”消失的漆黑天际，这才缓缓回过神。

她虽然很想和对方详细地说出经历和心情，可理智告诉她这里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谈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