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他的只言片语我暂时还不能判断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还是被推下去的。

“你没下去看看？”

‘明天我夜班，后天不见不散’

‘好的’

‘不跑了，有个稿子等着交，明天吧’

“就因为我藏了几百块钱私房钱，她就跟我吵，没完没了的。我骂了她几句她就不干了，非坐窗台上威胁我。我也是气糊涂，将了她几句，谁想到她就，她就来真的呀，呜呜呜”

这栋楼原来是一家研究所的福利分房，也是八十年代的老建筑，不过是高层带电梯的户型，估计在当年应该是比较高档的楼盘。后来研究所搬走，最早的那拨住户纷纷换了新房。我到的时候楼下围了一群人，已经有好心人用床单把尸体盖上了。

听周围群众说人是从十五层掉下来的，坠楼的是个女人，应该岁数不大，人很瘦，穿着一身睡衣。急救中心的医生最先到达，遇到这种非正常死亡他们不能处理必须要报警，一直等我们到了他们才撤。我仔细看了看，衣服很整齐，没有撕扯的痕迹，拖鞋在很远的地方。

“我下去的时候她已经··，我上来给她爸妈打电话。我实在不想再看了，我真受不了了”他又开始哭。我直想问早干嘛去了。

我推了推他“别哭了，什么情况？”

他抬起来看到我们，脸上还有泪痕，暂且算是伤心吧。他看起来应该不到三十岁，墙上的婚纱照还很新，这是结婚没多长时间。

我让他给我指了指人掉下去的窗台，肉眼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不过人命关天，我还是联系了指挥中心，建议他们派刑警和法医过来。

我又去旁边的邻居家走访了一圈，和他说得差不多，晚上十二点多两口子开始吵架，越吵越凶，到了两点左右就升级到开始摔东西，哭喊。后来哭喊声从室内转到室外，接着就听见惨叫声和落地的声音。他们俩吵得街坊四邻都一宿没睡。

“以前也经常这样？”

我拍了照片后坐电梯上去，一下电梯就听到了哭泣声，房间门没关，一个男人蹲在地上嚎。

她笑了

“干嘛不说实话”

“你也没问过啊”

“我叫你哥们儿你不是答应了吗？”

“男女之间就不能做哥们儿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就是好哥们儿”

“可是我拉你过去是想介绍给我朋友”

“啊”她笑弯了腰“你怎么不早说，你一定被你朋友嘲笑了”

还好意思笑，我撇着嘴看着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直都是这样子的，习惯了。你朋友怎么看出来的？”

我耸了耸肩，还真没问姜心姌，被她当成沙雕让我很不爽，没有进一步追问。

我们一起跑了五公里后各自离开，以前在警校的时候见过类似的女孩，但是像她那样以假乱真的还真不多。

回到家我发微信给姜心姌‘你是怎么发现林楠是女的’

‘直觉’

好吧，女人的直觉。或许她身上没有雄性激素吸引她。

‘她没有喉结、没有胡子，倒是有耳朵眼儿。翘二郎腿的时候···哈哈，你懂的’

这小妮子岁数不大经验还挺丰富。

‘其实一开始我也被她骗了，后来我们聊得那么投机，完全没有感觉我才开始仔细观察’

‘好吧，败给你们了。’

‘圣诞节有安排吗？’

‘我不过那个洋节’

‘就是凑个热闹，我二哥租了游艇开趴体，你过来一起吧’

‘没兴趣’

她也不再理我了，这些富人们的游戏不是我们这些平凡普通人能够参与的，与其和他们掺和在一起心态失衡，还不如过好我平平淡淡的日子。她想要找的应该是一个对她没有想法的男性朋友，需要的时候保护她帮助她，不需要的时候相互不用负责任，估计她的那个圈子里没有这样的人。

我对给她当保镖和情绪垃圾桶没有任何兴趣。

我这样的人恐怕很难成为女性无聊时取乐、开心时分享的男闺蜜。我可以欣赏尊重女人，但是让我猜透她们的心或者聆听她们的烦恼可能就没有那么多耐心了，再让我去开导和迎合她们就更不可能了。

平安夜又赶上我夜班，我后悔说不过洋节了，真心祈祷着让我过一个平安的夜班吧。

她愣住了“什么？”

“你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是女的！？”

“是啊，自从他们搬过来就隔三岔五的吵”

如果真是像他说得那样，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可太不值了，这女的气性真大。女人气性大要是男人会哄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不是说女人的脾气取决于男人的态度吗，惯出来的女人温柔贤惠、气出来的女人暴躁泼辣。你不渡她成佛，她就会渡你入魔。

晚上我早早的等在体育场的门口，八点过了好久她也没出现，我发了微信过去‘今天还跑步吗？’

天空开始变亮，崭新的太阳就要升起来了，可惜她永远看不到了，生命这么宝贵说不要就不要了？那些在疾病中挣扎求生的人，那些身如浮萍为了活着拼劲全力的人如果知道她这么轻易的放弃他们求之不得的宝贵财富会怎么想？

分局的刑警同事和法医陆续过来，我把自己调查的结果和照片跟他们分享后离开了。调查也改变不了结果，留下来的人或许更可怜。回到所里白班的同事已经来了，我师父没再留我，让我回家休息。

晚上我又去体育场门口等，远远的看她跑过来，到了跟前我看着她问道“为什么骗我？”

冬天的夜班没有那么忙，有的时候能迷瞪几个小时。不过也分人，有的人值班总是风平浪静，有的人一值夜班就从头忙到天亮。我介于中间，有时候忙有时候闲。今天前半夜还蛮平静，后半夜突然就出了个大事。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正睡得香，响到快挂断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接起来是指挥中心，说我们辖区里有人跳楼。我叫醒同事，穿上外套按照地址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