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磊目光有些焦灼地看了一眼距离自己大概有五米远的屋子，然后又转身看了一眼孤零零地矗立在院子里的厕所，最后视线落在了铺满雪花的小院子尽头的那扇红色的大铁门上。

现在乔磊面前有三条路可以选，要么转身躲进身后近在咫尺的厕所里，装作这所老房子里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谁会在大年三十一大早敲自己家的门呢？”乔磊的思维，在短时间内快速地运转着。

乔磊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也没有什么朋友。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在大年三十来找自己。而且即便有人要找自己，也不应该会到这里来。

乔磊本能地愣了一下，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顿时涌起一阵惊恐的神色。

难不成，是对凤凰里有使用权的人，发现了乔磊偷偷住在这所房子里，所以现在找上门来了吗？

三年前，整个凤凰里的房子都被征用了。所以现在乔磊算是一个拆二代，征用他们房子的企业，把整个凤凰里村庄里的居民都安置在了一个新建的小区里——彩香小区。

乔磊家原本在凤凰里的民房是两室一厅的，外加一个位于院子里的厕所，所谓的厨房不过是在屋檐下的走廊里临时搭建出来的一个违章建筑。

要么若无其事地走进不远处的房子里，等着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当然前提是，外面的人自己能想出办法进到院子里来。

不过因为乔磊和乔丽娟在一起生活的时光，基本上都是在凤凰里这所老房子里度过的。

所以乔磊对位于凤凰里的老房子非常有感情，尽管现在这所房子已经不是乔磊的家了，但是乔磊还是会经常偷偷跑到老房子里居住。

要么，乔磊主动为院子外面的人打开门。问清对方的来意，然后就事论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本来想着大过年的不可能有人到凤凰里这个已经搬空，没人居住的荒废村庄里来的。所以可以在充满了回忆的老房子里，踏踏实实过个年的。

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背，竟然有不速之客在大年三十一大早就不请自来了。

用这样的居住环境，在一个新建的小区换一所面积足足有一百多平的三室一厅的电梯房，貌似怎么算都不亏。

就在乔磊斟酌着怎么做比较好的时候，敲门的声音再度响起。紧接着，门外有个混浊的男声响了起来：“有人在家吗？我是要饭的，能不能发发善心，给点饭吃？”

站在门外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一边说着，一边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手里拿的鸡腿。

结果话音未落，老汉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吃痛的他一边不忘咀嚼嘴里的肌肉，一边嗷嗷地咒骂起来“他奶奶的，疼死老子了……”

大年三十，居然会有人来要饭？而且还要到了乔磊的门上？这年头，真的还有靠要饭过日子的人吗？

当门外的老汉喊着疼疼疼的时候，乔磊左臂上的小树苗印记的位置，也传来了一阵像是针扎似的疼痛。

在小树苗印记的树干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字，“笑点”。笑点的后面还有一行文字：收货乞丐的笑点+9。

笑点？乞丐？+9？这是什么鬼？

虽然身上穿着棉衣呢，乔磊不能隔着棉衣看到自己左臂上的小树苗印记又在作什么妖，但是乔磊可以感受到那些文字。

如果说有人直接用手指在自己的皮肤上写字，不全神贯注地情况下很难猜到对方写的是什么的话。

那么当一个人拿着一根穿好了线的缝衣针，在自己的皮肤上穿针引线，一针一线的把某些字缝进皮肤里去的时候，就不可能忽略掉自己皮肤上的字迹了。

当然，缝衣针和线都是不存在的。但是当乔磊左臂上的小树苗印记树干上出现文字的时候，真的就和用针缝出来的，或者直接用刀刻在树干上的感觉差不多。

虽然不知道自己左臂上的小树苗印记，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来，但是这些字句里竟然清楚地提到了“乞丐”这两个字。

而且刚刚门外的老汉分明自报家门说自己是要饭的，于是乔磊很自然地联想到，自己身上的小树苗印记上突然出现的那些字，很有可能和门外要饭的老汉有关。

乔磊半信半疑地往小院尽头的大门走去，结果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一个穿着一身圣诞老人的衣服，红光满面，嘴上还留有吃鸡腿粘上的油渍的老汉。

胡须和双鬓都斑白的老汉，看到乔磊的一瞬间，便喜笑颜开地一把丢掉手里的鸡腿骨头。

毫不在意地把自己那只刚刚拿鸡腿的满是油污的手，在大红色的衣服上蹭了蹭。便二话不说，非常不拿自己当外人地从乔磊故意开的很小的门缝里挤了进去，径直朝着里屋走去。

乔磊也没有拦他，穿着一身圣诞老人衣服的老人在前面走。乔磊关上大门之后，很快也跟了上去。

老汉走进屋子里之后，先是东张西望地把这所家徒四壁的房子打量了一番。等到乔磊走进屋里的时候，老汉一边很满意似的称赞着房子不错，一边问乔磊能不能给他点吃的。

乔磊深深地看了穿得很喜庆的老汉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后回答道：“不好意思，你来晚了。家里本来是有三桶泡面的，不过现在只剩三桶泡面空盒子了。”

乔磊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简易的折叠小木桌上放着的，那三桶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如今已然空空如也的泡面盒，顿时感觉自己此时和面前要饭的老汉的处境特别像。

缺吃的。

老汉很明显早就注意到了这所家徒四壁的房子里的穷酸相，然而当他明确地得知自己此行一无所获，白跑一趟的时候，非但没有任何的失望，反而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要不，你去别人家再看看吧，别人家一定有很多好吃的给你。不过，这个村庄里的人都搬走了，你可以到距离这个村庄最近的那个彩香小区里去碰碰运气。从这里步行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

看着须发都已经发白了，还在大年三十要饭的老汉，乔磊好心地给他提了个建议。

“嗯……”老汉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紧接着来了一句“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丢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老汉便转身离去了。当老板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像是突然想到了很重要的事情一样，突然停下了脚步。

“对了，我姓洪，叫洪八公。走了。”老汉说完这句话，刚迈开腿准备跨越大铁门上的台阶的时候，就一个不小心扑通一声，被门槛绊倒了。直接趴在了雪地上，吃了一嘴的雪。

就在这个时候，乔磊左臂上的小树苗印记又出现了一行字：收货乞丐的笑点+22。

“特么的，本来想扮演洪七公装个·逼的。为了不表现的那么明显，才最终决定叫洪八公，结果还是装·逼失败。”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羞愧不已的老汉手脚很麻利地爬了起来。

还没等已经迈步往门口走的乔磊来搀扶他呢，老汉便落荒而逃一般撒开腿跑走了。

此时乔磊身处的位置是斜对着大铁门的，在院子外面的人通过大铁门上的缝隙，应该看不到此时的乔磊。

但是，一定能看到从堂屋门口到厕所这段路上，乔磊在雪地上踩出的脚印。

天上的雪还在一刻不停地下着，此时的雪已经由昨天像盐粒子一样的小雪，演变成了鹅毛大雪。头顶上的天空一片低沉阴霾，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似的。

没有被人踩踏的地面上，如今已经堆积了大约二十公分厚的皑皑白雪。

大年三十早上七点左右的时候，刚从厕所走出来的乔磊，便听到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小院子尽头的红色大铁门，并不是严丝合缝的那种，没办法把院内的景观和院外的风景完全隔绝开来。

也就是说，如果院子外面的人把脸贴在红色大铁门的缝隙中朝院子里面看的话，还是能看到院子里面的不少风景的。

至少，和红色大铁门正对着的堂屋前面的一片区域，可以完全被院外有心窥探的人尽收眼底。

乔磊现在固定的居住地址是，彩香小区。

乔磊此刻住的这所两室一厅的民房，其实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