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并非不讲情面的人，因着之前对刘念远的误会，心里多少也生出几分愧疚，想了想又道：“你既如此肯定成亲王不会谋反，想必在他那里已经试探过了。”

“是。”刘念远点点头，极为肯定道：“成亲王成不了气候，微臣细细思量过了，眼下的情况只对南楚有利，但永清郡主为何会为南楚所用，微臣一时半会儿倒是没想明白。”

若真如此，这一切就更解释的通了。

这样想着，凌月的目光再次落到刘念远身上，“你早就意识到不对劲了，是么？”

难不成，她跟言老太傅都想岔了，楚皇埋在京城里的另一颗棋子不是儿子，而是……女儿？

“这也不能怪你。”

只见他抬眸看凌月一眼，解释道：“微臣只是有些疑惑，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且这事也的确很难解释的通，实在无从向公主禀告，还请公主恕罪。”

永清郡主并非成亲王嫡出之女，只是生母早亡养在成王妃膝下，又深得成亲王喜爱，这才破例比着嫡女的例子给了郡主的位分。

毕竟在刘念远看来，永清郡主是夏朝皇室血脉，若真让楚皇当了皇帝，就算她有泼天的功劳，只血统这一样忌讳，楚皇就不会允许她继续活着。

她或许也明里暗里游说过成亲王谋反，以便借此来搅乱京城的局势，在皇帝心口扎一根刺。

这个想法应该是楚皇当时在京城物色女子行私通之事时就打好主意的，然而成亲王太过无用，也就能在心里抱怨几句，根本不敢付诸任何行动。

“事反常态必有妖，只要继续把人盯紧了，自然会寻到答案。”

永清郡主在成亲王那里达不到目的，，便把目标打到了手握兵权的刘念远身上，成亲后打着成亲王的名义对他进行拉拢，然而最终也是徒劳无功。

既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是弃子，永清郡主利用自己小产之事，让刘念远对成亲王起了因自己不肯归顺于他，而不许他有子嗣的疑心。

若楚皇早早就定了要利用她的心思，自是会派人在她身边调，教监视，甚至用更极端的法子来控制。

不过话说回来……

凌月回过神来，徒然向刘统领道：“你怎么就认定本公主会相信你，而不是本公主的堂妹？”

虽然直觉告诉凌月，刘念远并没有说谎，但她还是想从对方口中得到更有价值的消息。

“公主聪慧睿智，自然明白微臣投靠南楚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说这话时，刘念远的语气非常平静，但凌月能看出来，这平静下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悲伤，又或者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打算掩饰。

但凌月并没有开口追问，只是静静地等他继续开口，好在刘念远并没有让她等许久，很快就继续道：“公主既然召微臣进宫，想必已经看过了微臣的履历。”

凌月自然是看了的，也的确是想从刘念远的出身上，来进一步推断他有没有可能是楚皇的儿子。

可他的履历并没有什么破绽，刘氏一族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这几代出了好几个武将，也算得上世代骁勇，只是父亲早逝，由寡母和叔伯抚养成人。

人总是会陷入进自己的固有思维中的。

当时凌月反复思量，越想越觉得刘念远这样的身世，简直就是掩盖其真实身份的最佳‘土壤’。

却忽略了一件更要紧的事，刘念远父亲的死因。

这样想着，凌月的神情亦有些忧伤，“本公主记得你父亲当年，也是战死沙场的。”

“所有人都知道微臣父亲是奉命围剿东南海上倭寇时阵亡的，却不知当时南楚朝廷和倭寇早有勾结，父亲是死在南楚人手里。”

虽然过去了那么久，但说及此事，刘念远眸中那星星点点的恨意再次燃烧起来，缓了口气方才继续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抛下夏国子民的身份不论，微臣也断不可能投靠南楚。”

听刘念远这么一说，凌月隐约也想起这件事来。

那时候她还小，时常被夏皇抱在腿上坐着处理朝政，有那一日，前往东海调查刘知袁死因的暗卫回来，呈上了一份密报。

但这件事是派了暗卫去查的，想来也只有夏皇和少数几个朝中重臣才知道。

也不知道刘念远是从哪里听来的，还是为报父仇千方百计打探到的。

“逝者已矣，你能堂堂正正为国尽忠，刘将军在天有灵自是欣慰。”

凌月安慰了刘念远一句，又再次道：“既然有人想让本公主处罚你，本公主若不顺了她的心意，想必还要节外生枝，刘统领说是么？”

若真坐实了永清郡主的罪名，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凌月自有许多种法子。

但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跟陆凝之一样，出不得半点岔子。

不为别的，只因凌月的目的并不只是让南楚攻不下京城，而是要让对方全军覆没！

也亏得她还算谨慎，亲自把刘念远召进宫来，算是给了他一个当面分辨的机会。

否则这会儿把人革职在家，统领的职位被旁人顶了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在这之后再让刘念远的小妾们有了身孕，故意把自己在婆家忍辱负重的消息传出去。

这样就算有人察觉出异样，都会跟凌月之前那般，顺理成章地认为成亲王有不轨的心思。

成亲王膝下有两子且都是嫡出，就算他日有那登基为帝的命数，这皇位也是要传给儿子的，于永清郡主这个外嫁的女儿毫无相干。

如此不体面的事，凌月知道了一定是要过问的。

到时候再把之前的事捋顺一遍，刘念远既不守礼又不安分，所受的处罚自然不会轻了。

这些自然是早就算计好的，可惜上一世这个时候，凌月还没有危急感，也就没有花心思考虑这么多。

“是。”

刘念远不是傻子，既然选择在凌月面前说这番话，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