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电话那边笑了笑，依旧是随意的口吻：“你告诉他之后，他如果不过问，是他这个董事失职；他如果来问，是我这个CEO失职。给我一周的时间，我把事情处理好，可以吗？”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错处。李洛在自己还没回过神之前，已经答应他了。

毛悦姐妹的家境并不宽裕，但今天李洛瞥到毛欧那一身，Elie Saab的镂空短裙，蒂凡尼的铂金手链，这哪里是一个每天应该背着十公斤重的相机、长焦镜头、三脚架、闪光灯的姑娘会有的打扮？

李洛微微皱眉，一时又觉得自己的思想是不是太恶意了，或许她只是有个比较有钱的朋友，或是男朋友……

现在想起来，让她第一眼感到略有意外的，是毛欧的着装打扮。

李洛一时愣了，没有出声。

周诗亦全程都没说话，她都不知道他听了作何感想，会不会像毛悦一样，认为自己是个刚停了精神类药物的疯女人。

她跌跌撞撞地讲了一通后，周诗亦沉默一刻，干净利落地说：“我后天飞纽约。”

结束通话之后，李洛在地毯上坐了一会儿。没过多久林穆来寻她，问她累不累，不如先回家，他已经让司机开过来了。

“我在西海岸有安排，无非去纽约转一圈。”他的语气挺轻松，于是李洛也跟着松了口气。他愿意自己来做这个尽调，看看教育计划的实际情况，那自然最好。

周诗亦说他会把合作项目负责人带上，让她直接到几位带队老师那里问问参与教育计划的学生的情况。挂电话前，周诗亦平铺直叙地问她，这事能不能暂时不要告知林穆，“事情没有查清楚前，没必要让董事会的人知道，你觉得呢？”

李洛跟着他和这家主人礼貌告别后，二人来到电梯厅。男仆微微点头，帮他们按下电梯按钮。这时林穆问她，刚才在和谁通话。

“周诗亦。”李洛如实回答。

他态度寡淡：“在说什么？”

他这么当回事，她蓦地有些感动，不出于别的，只是因为他并未对自己神经兮兮的所思所想嗤之以鼻。但她又担心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劝阻道：“你、你不用……”

李洛点头。

林穆揉揉她的头发，一边往前走，一边漠然道：“他不爱她。”

“你并不了解他们，或许他们之间很幸福。”

林穆唇角无奈的笑意更甚，来握她的手，“希望是这样。”

他显然不想再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牵着李洛上了车。

他们先前依照林穆的意思从布鲁克林搬了出来，现在在曼岛五十七街的一处酒店公寓暂住。林穆的理由是这样可以步行上班。

李洛知道这主要是为了她考虑，因为他去KSF总部办公室的次数挺少，反倒是自己，在纽约的日子都去中城办公。他不在的时候，她懒得让司机接送，都是自己坐地铁，所以他才提出搬家。

回去的车上，李洛见他不再生气，换了个话题，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告诉他，“我没法成为她们那样的女人。”

林穆明显愣了愣，大约是觉得十分离谱，微微扬眉道：“当然，请一定不要成为那样的女人。”

“你不喜欢她们那样的妻子，但是你和她们的丈夫在做同样的事情。”

“什么事情？”

“劝说我找一份更为清闲的工作，让我参加这些富太太的社交活动，还有希望家里有保姆打理得一尘不染。”李洛知道他的沟通方式很直接，于是不掺什么情绪地把事情列出来。

林穆没有马上回答，考虑片刻后，以一种简洁地方式逐条解决：“我之前并不知道你嫌这些社交无聊，现在我知道了。你完全可以不去，我也会尽量少去。”

“很上道。”李洛表示满意。

“我是希望你找一份清闲的工作，而不是对你而言没有意义的工作。原本我以为你在IF基金会朝九晚七，还算清闲，但是我发现你只要想做好一件事，就会一头扎进去，分不开工作和生活，甚至是工作和感情，亦舟的项目就是这样。”

林穆非常优秀，自己凭空抱来一缸子醋。

李洛听到他提起亦舟就知道大事不妙，忙把话头截过来：“亦舟那样的事，今后不会发生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就此打住，继续说第三点：“你平常过得像个二十岁的学生。家里如果没有保姆打理，所有椅子都会堆满你只穿过一次的衣服。”

“我什么都找得到，效率很高。”李洛不以为然。

“我已经过了住在大学宿舍的年纪。”他笑了笑：“既然有这个条件，我希望可以节省一些时间。”

“好。”李洛同意，又提出下一个意见：“我不喜欢梦露，我跟你说过。”

“周诗亦也这么认为。”李洛告诉他：“他大约是和林语在一起了。”

“你说云画那个技术总监？”

李洛一下子答不上来，咽了咽唾沫。实话实说吧，她答应了周诗亦暂时不提；找个托词吧，还真难寻着，因为她和周诗亦目前没什么业务往来。

三秒的安静，二人之间的气氛压抑了不少，李洛开口解释：“是关于一影社和云画的教育合作计划，需要实地了解一下情况，周诗亦说他会去处理的。”

在按下语音通话之前，她再次回想了一番今日的事，希望能理出一套有理有据的逻辑再告诉周诗亦。

但好像是因为那几秒的犹豫，他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电梯门打开，林穆大步迈了出去，李洛小跑几步跟上，去拽他的袖子，“你别生气。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林穆脚步停顿一下，无奈地笑了声：“只有你这么觉得。”

李洛按下语音通话键，电话很快接通，并且这次，对面是周诗亦。

虽然她先前几次组织好语言，但真到了电话上，话说得又是结结巴巴不怎么连贯，有些判断她说不出口，有些推测她讲得又过于生硬，囫囵话翻来覆去地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