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李洛忽然愣住了。怎么就不愿回亦舟了呢？自己不是为了这个项目忙前忙后、尽心尽职、废寝忘食了这么多个月吗？若不是阴差阳错地被陈山山连累了，现在这案子不还是做得好好的？

发烧的人往往脑回路转得舒缓悠哉。李洛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谢之遥和蒋元对视了一眼，也不便催促，只能埋头吃菜。

林穆坐回位子之后，李洛瞪了蒋元一眼，意思很明确，不允许他提自己偷吃一事。蒋元独自一人咽下了方才触目惊心的一幕，嘴巴张得老大，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就想不开呢？

蒋元目瞪狗呆地看着眼前的场面，震惊的情绪溢于言表，赶忙用手肘撞了撞谢之遥。但李洛进食的速度实在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谢之遥根本没注意到，仍是弯着腰和翠花玩来玩去的。

但李洛作为乙方，自然是不能随口应下。哪怕是决定不回亦舟这个项目了，也得委婉地找一个让彼此都过得去的说辞。不光是为了客户的面子，还得让莫飞和钟扬不留芥蒂。

蒋元又笑道：“哎我昨天还在和闻良说呢，现在陈山山的事儿告一段落了，我们可不得八抬大轿把你请回亦舟去？”

李洛心下略微惊讶，他竟然没有避讳地在林穆面前提起了陈山山的名字。不过他作为客户并不介意自揭其短，那自己也不用藏着。

李洛心下琢磨自己是什么时候产生这个奇怪的念头的。她先是忆起那天晚上在家里煮了好些个螃蟹，自己一边嘬着螃蟹，一边给周诗亦写着邮件，提出暂时回避亦舟项目的安排。螃蟹真香啊，李洛吸了口口水，滋溜……

蒋元以为她只是客套一句，不过谢之遥听出她语气里稍显纠结，对李洛说：“不想回去就别回去了，他们不差你这一个人，你也不差这么个项目。”

谢之遥作为蒋元的女朋友，这话说说便也说说了。

时间往回走一些，蒋元在电话上询问自己有关陈山山来访的事。蒋元的态度虽是洋溢着热忱和关心，但难掩怀疑之意。

这人真讨厌，李洛偷偷瞪了桌子对面的蒋元一眼。他正把一块肥腻的五花肉往嘴里送，没注意到李洛的目光。

那天蒋元在电话上问自己，从陈山山发送邮件，到陈山山来送海鲜，前后有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自己为何没有及时同亦舟的人联系……

见他提起了工作的事情，李洛也认真道：“没事的蒋元，我都理解。”

他拾起碎片的动作略微生硬，神情也远不如先前那般和煦，默了半晌，音色清楚低沉：“没事。”

李洛也不知道他是心疼地板还是心疼玻璃杯，或许是舍不得那一包补液盐。补液盐虽然不贵，但还得专门去药店买。

他难得休个假，不幸凑上自己生病，都陪着一天了。要不是谢之遥他们来做客，他先前就准备走的，现在他肯定嫌再去一趟药店浪费时间。

李洛有些纳闷，这人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上一毛不拔、喜怒无常、老谋深算、虚情假意，自己当初怎么就被他骗了？

一二不过三，这次可得擦亮了眼睛，不能再被美好的皮囊迷惑了。

张姐手脚利索地攥着扫把簸箕把余下的玻璃渣扫走，又乐呵呵地活跃着气氛：“翠花，你要不要吃饭？等下大妈妈喂你噢！”

谢之遥在碗里盛了四五块排骨喂给翠花，翠花囫囵吞下，把两只前爪往谢之遥大腿上一搭，几欲往桌上来，被蒋元严厉地呵斥了。

翠花被骂了之后跑到蒋元身侧，“啪嗒”往地上一仰，翻过身子四脚朝上，露出肚皮、吐出舌头讨好他。

蒋元埋怨谢之遥：“我是不是和你说你一定要训她。现在这狗还小，以后大了你根本管不了，到时候怎么办？”

李洛点了点头，“是啊谢之遥，你喂狗粮就行了。我们的饭菜对它们来说太咸了。”

谢之遥装作没听到。

蒋元又道：“你老是这样，不讲原则地宠，到头来翠花还不是和我更亲？”

蒋元转过头，笑着看着李洛道：“狗和人都一样的，你一个劲儿地依着她陪着她，时间心思花了一大把，她反而不喜欢，还当你是闲得慌。你几个月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心血来潮再带条野狗回来，她倒还上赶着咧。你说是不是李洛？”

手中的玻璃杯忽地滑落，“哐啷”地砸在了地上。李洛被脆裂的声响吓了一跳，慌忙弯腰蹲下。她正要去收拾地上尖锐的碎玻璃，林穆却俯身，伸手挡开了她的手腕，淡淡道：“我来吧。”

李洛讪讪地收回了手，心虚地瞅着他，轻声道：“对不起。”

的确如此，她收到陈山山的邮件时，周诗亦不恰好站在自己面前吗？为什么没直接和他提一句呢？也难怪蒋元和周诗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画面再往前退，她愈发记不清明，那天晚上，自己好像喝多了。

这时林穆走开几步去接一通电话，李洛飞快地用手抓起两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又夺过谢之遥碗里的勺子舀了两勺滚烫的筒骨汤灌进喉咙，接着捧起酸辣土豆丝的盘子往嘴里倒，同时眼睛不停地往林穆的背影那儿扫。一看林穆要回来了，立马用袖子擦了擦嘴，硬是把嘴里的东西嚼也不嚼地使劲咽了下去。

谢之遥没说错，和酒精说再见，与幸福手相牵。再也不喝酒了。至少这两个月……礼拜不喝了。

李洛在脑海里搜寻，回忆中铺着一地的樱花絮，晚风裹挟着淡淡的花香，拂起额间的头发，地上的人影也跟着摇摇晃晃。

夜色凉凉，周诗亦似是安静了许久，望着自己，缓缓道：“是我为难你了。”

他没话找话地聊：“李洛你在减肥啊？”

李洛迷茫地摇了摇头，眼睛盯着桌上的油焖大虾，鼻子嗅着餐桌上的香味，手里却只能捧起桌上的一杯水，一口一口地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