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散吃惊的又坐了下去，女孩距离他不到一步远，而他四顾找不到王岩，应该在教室里的男男女女也不见了，头顶的日光灯黑了，这里只有他和那个女孩。他不敢说话，甚至不敢深吸一口凉气，这个地方充满了一种不敢打破的沉默，那个女孩看起来不高，大约十六七岁，穿着华服，丝绸的面料流淌着月色。

陈散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女孩身上散发着伤痛文学里求之不得的痛不欲生，她究竟怎么出现而且为什么出现。如果这真的是梦那为什么她出现在自己身旁，仿佛要把他从这个被大雪淹没的地方救出去。

陈散的肚子饿的咕咕叫，脸上也火辣辣的疼，可他上一顿饭已经是靠着自称王岩的人把私藏的压缩饼干分给了他一小块，如今的他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没有半点准备，他实在没法让自己接受自己并不在梦境里这个事实。他觉得也许再睡一觉就会回到自己的床上，至少不会那么饿了，于是拽过王岩的冬季校服往身上一裹，低头又趴到课桌上。

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神经过于紧张有点快断掉的意思。他的意识逐渐昏昏沉沉的，听见了学校外面汽车刺耳的喇叭声。

这个学校难道不知道要给这些学生一点温暖才能让人积极向上么？

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孩沉默的站着，身上满是月光，脸藏在阴影中。

提着绿油油芹菜的他猛地一惊，不知道这是他疯狂的想象还是自己又抵达了另一个梦境。

但这个想象又这么蹊跷，而他竟然也发自心底的认为这个想象合理，好像他曾经在某时某刻亲身经历过向月亮的奔跑。

陈散把还搭在身上的衣服拿开，不安的坐下，凝视着女孩藏在阴影里的脸庞。时间慢慢流逝，仿佛一生所爱在殉情前的最后一次对视。

他猛地从座椅上坐起来，一轮巨大的月亮在窗户外缓缓升起，月光透过玻璃泼洒进来，仿佛控制着无穷无尽的潮汐，可是扑在他身上却悄无声息。

整个教室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中，桌椅的影子扭曲着，他的影子投射在水泥地上。

“给我吗？”女孩轻声问。

“什么什么？”陈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给我吗？”女孩又问。

无论他处在哪个场景里，都不应该能听到这么绵延悠长的喇叭声，陈散再次意识到不对，如果他是在家里，外面虽然是熙熙攘攘的公路，可也不应该有这么绵延悠长的喇叭声，更何况也不应该只有这一种声音。之前他并没有听到喇叭声，这里本不应该出现马路。

“对不起对不起。”陈散对着这个给了他一小块压缩饼干的好朋友说。

“我是要告诉你，没吃的了，咱俩把剩下这点东西藏好。”王岩说。

陈散忽的注意到了王岩消瘦的面庞，也看到了在几个台灯照耀下其他同学眼里幽幽的绿光。是的，王岩说的没错，没有后续的食物供给，校霸占有了所有资源之后只拿出极其有限的一部分与其他人展开交换。这是一个变态的梦，可这个梦境的陀螺却停下来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学生拿出了什么东西向着校霸走去，他的步伐有点踉跄，全然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蓬勃的样子。仅有的几盏台灯光线灰暗，看来是命不久矣。

“嗨！”他主动向趴在桌上养精蓄锐的胖子校霸打了招呼。

“我想拿东西换点吃的，我这里还有一条中华烟……”

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用烟草去换食物是多么疯狂的一件事。不出所料胖子校霸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陈散摸了摸额头，如果不是近些时候他遇到太多奇怪的事，他肯定觉得自己或者是这几个世界，其中必然有一个是疯了的。

“你tm脑子里tm想什么呢？”胖子校霸毫不客气的一巴掌甩到了身材矮小的他身上，一把夺过那条烟，把自己抽屉里的压缩饼干给他掰了半块。

陈散用捂得有点出汗的手揉了揉头发，随后摸了摸自己的抽屉发现了半抽屉的压缩饼干和可乐。感觉自己是上帝派下来的救世主，要拯救这一帮被困在雪中的青少年。他觉得真是该死，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他肯定会大方的把这些东西全都分出去。可显然停止的陀螺并不支持他当救世主的想法，而且可能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情景是个无聊的解谜游戏。他突然觉得自己抵抗不了美色的引诱，因为当时在女孩问第二遍的时候他只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

陈散呆呆的看着几个身材瘦小没能保护柱自己压缩饼干的女生和男生在垃圾桶里翻找着，不知名的臭味在这个可以说是密闭的教室里散发开来。他和王岩的身体没问题，只是精神状态异常差劲。校霸的身体消瘦了许多，样子看起来帅了不少。在这个时间状态还不错的可能只有他们这两波人了。

陈散很想那个在古怪梦境中出现的女孩再出现一次，他很乐意把自己有的什么东西都给她，

某人最终还是抗不过饥饿，在垃圾桶旁边倒下了。

一同把垃圾桶翻了个底朝天的伙伴们面面相觑，似乎有点犹豫，最终还是有一个人把倒下那个人的手抬了起来，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咬动了这只消瘦的手，在嘴里咀嚼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陈散回头看了看王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弥漫的臭味，混杂着不知名褐色液体的血液，以及嘎吱嘎吱的声音又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陈散忽然觉得自己就是电影里饱受自己诟病的圣母化身，他很想把抽屉里藏着的几块压缩饼干散出去，来救下那个可能还没死的人。

他的头忽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像是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他两眼发黑，喉咙好像倒灌进了什么液体，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的黑幕好像有无数细小的微生物在不停游动，蚕食着他的眼睛，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清冷的月光洒在黑幕上，有温柔的声音从某个地方或者某个人的嘴中传来，“给我吗？”

给你？给你什么？

但是隐隐约约好像有某种欲望驱使着他答应这个要求，似乎答应了就会不一样，答应的瞬间他就可以从这个变态的梦境里走出去，不用再看到同类相食的恐怖场面，只需要答应一声，就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改变。

要改变什么？能改变什么？这种恐怖电影里才有的场面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很想救他，可他没这个本事。

“那边的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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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王岩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对着抱起某人手臂啃食的家伙喊叫，“烦死了，信不信踢死你？”

警告充满了见怪不怪的意味。

他们确实还暂时活着，但现在他们无论是谁也逃不出这个被柔软的雪所覆盖的空间。第一个倒下的人已经被蚕食，王岩可以暂时哼着歌到处溜达，可对这种事情他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可陈散平淡的一生已经被彻底毁掉了。

好像一个演家庭喜剧的演员突然就穿越到了他闻所未闻的恐怖电影当中，像只颤抖的小白兔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啃手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走向他的脚步很重，他不由得抬起头，盘腿而坐的他站了起来。

袭向他面门的拳头带着巨大的动能，把他打飞出去几米远。他有些不敢相信，挣扎着扭头看向陈散，陈散注视着倒飞而出的他，根本没有思考这一击的合理性。

发抖的小白兔露出了狼的獠牙！

所有还能呼吸的生物显然都被这一下镇住了，不约而同的朝远离他的方向挪了几步。这个地方的局势好像有点什么变化，但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还在后面。陈散吹起了口哨，跑到不知道哪里的调子还是依稀可以听出某个热血动漫主题曲的影子。

“你在干什么！”校霸站起身刚要怒吼动手，“滚！”

一拳击中了他的胸口，他也倒飞出去，带倒了一片课桌椅。

所有人的目光交汇于他，他环视一周，隔着几米的距离居高临下的和他们对视。

几十道难以揣摩的眼神让他清醒过来，他也意识到自己并不应该有这样的能力，有这样的气势。他不喜欢那些主角无敌于天下的小说，每次主角一拳打死正在说着开场白的反派都让他一阵无语。

但是现在他好像就是主角，不是什么爱打游戏的废柴了。他更多的像是一头蔑视一切的巨龙，和他印象中梦境的自己一模一样。这不真正的他，陈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他一定是在自己的梦里，只有在梦里他才有这么离谱的力量。

他记不清楚自己在几秒前的想法，只是在一瞬间，恶心反胃的感觉和烈火般的怒意直向他的脑子冲去，在某人手指的某个部分被咽下去的瞬间，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眼前的黑幕散去，在他面前的只有倒地不起的一个啃尸者和勉强抬起头看着他的胖子。

停下手里的动作可能那个胖子就会起来杀了他，然后又一个人会来啃食他的尸体。可他为什么要攻击别人？他不应该在这个没有任何仁义道德的地方见义勇为，只是该死的某种本能。

陈散想举起双手和胖子大喊这只是一个意外，胖子肯定不会放过他，如果他死了这个梦境兴许就会结束。他真的无比盼望一个巴掌打过来然后他睁开眼睛是姑姑的臭脸，然后他护着疼的火辣辣的脸，利索的收拾自己的房间。

“杀。”清冷又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仿佛千古一帝在命令一个锄地的奴隶。

“……额”陈散很想说点什么，但是自己好像被掐着脖子，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声。

他的身体还在燃烧，刚打出两记重击的拳头毫无知觉，他听着自己心脏强有力跳动的声音，脑海里还回想着那个清冷的女声。他握住自己的拳头，感觉自己是居高临下的巨龙，蝼蚁般渺小的反抗者亮出微不足道的獠牙。

他变成了一条巨龙，他就是一条巨龙，他不再思考任何事，只是服从那个命令。

“我可以都听你的，我可以告诉你真相！”胖子感觉到自己身前的空气仿佛被抽空，好像创世的神剥夺了他呼吸的权利。他意识到这不是他预料之中的任何情况，他爬起来，跪在了陈散身前。

可是太晚了，或者说他身前的这个人毫不在意所谓的真相。

拳头打在他的胸口，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被洞穿，血花飞溅的时候，陈散兴奋的眯起了眼，舔了舔溅射在嘴角的血滴，如释重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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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梦没见过？那个女孩？好看归好看可是一个忧郁女孩有什么好怕的？他还见过闲着没事割腕自杀的忧郁公主呢。

“给你什么？我没钱……”陈散突然想到自己维护十八年的处子之身。

“你还是拒绝了？”女孩抬起头，洁白细腻的皮肤好像他在纪录片上看过的传世美玉。清冷的眼眸流转着难以言说的悲伤，仿佛这片天地也一起悲伤起来。

有时候陈散觉得他就是那个被泡在溶液里的人，身怀绝技却遇人不淑，为了爱情或者兄弟情义被抓了起来，一个悲情英雄的故事就此落幕。

陈散身体里所有的细胞爆发出了生命中最强的能量，让他没有被那股悲伤吞噬，他猛地一抖，濒临绝境的大脑指挥着身体向后闪去，好像浴火却无法重生的凤凰爆发出的最后炫光。

“你不要在梦里跑步，你tm像一只瘸腿的耗子！”王岩抱怨。

陈散没有理解瘸腿的耗子和在梦里跑步有什么关系。但他可以想到自己如同受惊的某种小动物猛地向后跳去，自己房倒屋塌还顺便给了王岩一肘子。有什么好怕的？自己这么多年什么

喇叭声不断地穿过积雪进入他的耳朵，似乎来自不远处的街道上，又让陈散有种好像他就在自己房间里听着此起彼伏滴滴声的错觉，让他想到自己拎着姑姑要的芹菜走在路边的时候。无论车还是人，都好像再朝着某个地方奋力奔跑。路灯照不清他们的脸，他们好像要跑到世界的尽头，可路的尽头只有一轮硕大的月亮，温柔的月光压住了路灯。

陈散觉得那些人都是疯子，好像开着车或者跑着步就可以到月亮上安居乐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