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一时哑然，随后苦笑着点了点头，

“够了。”

此时的王雄正费力的抬起头看着张应祥，眼神之中还有一些疑惑。

张应祥拿起铜烟锅，熟练的放入烟丝，然后点燃。轻轻的抽了一口，他缓缓说道，

张明煜很惊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势，王雄竟然还没死！

“这还不够吗？”

“你为何要上山？”

“你御下不严，手底下的人欺负了我儿子，抢了东西不说，还非要胡搅蛮缠，所以我过来让你们搬个家，离我儿子远点儿，你那个兄弟不答应，我就只好动手了。”

随后又叹息一声，说道，

王雄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见状，张应祥淡淡的撇了他一眼，

“想我王雄，十九岁从军，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屡获军功，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副统领的职位，结果却被一个从来没有当过兵的人给截了胡。

论军功、论实力，我哪点不如他？可就因为他姓赵，我就得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出生入死拼来的位子让出来，这天下还有比这更不公平的事情吗？

我受不了这个气，便带着人离开了军伍，落草为寇，打算东山再起，却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死在了这样一个小地方之中，老天还真是不开眼啊！”

“就这？”

……

处理完黑风寨的尾巴，张应祥带着张明煜又回到了自家的打铁铺子之中。

见到两人回来，王慧兰轻轻撇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回屋去了。

张应祥走到饭桌前一看，顿时嘴角一抽，凉的。

“明煜啊，去把饭菜热一下。”

“我没胃口，您要是想吃，还是自己去吧！”

说着也回屋了，只留下张应祥一人在此凌乱。

不过张明煜倒也没有骗张应祥，他是真的没胃口，任谁在杀了三个人之后，又看见上百个人被烧成焦灰，都不会再有什么胃口的。

躺在床上，张明煜思绪如潮，王雄虽然已经死了，但这件事情真的结束了吗？

傍晚，张明煜走出家门，来到自家屋后的小山坡上，这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因为站在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刘家村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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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夕阳半挂在空中，将白云染成了红色的晚霞。远处的牛角山如墨水一样铺在了地平线之上。刘家村中，缕缕炊烟升起，小河畔还有几个总角孩童嬉戏玩耍，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张明煜轻轻想到，但随及又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仅仅是一帮子土匪就让整个刘家村提心吊胆整整一年之久，生怕哪天一觉醒来，发现土匪进了村。即便现在土匪已经没了，但这种美好又能持续多久呢？王雄走了，李雄会不会再来？张雄会不会来？

这次运气好，王雄不是自家老爹的对手，所以黑风寨没了，刘家村不用再提心吊胆了，也不用再交什么保安费了。可如果碰到那种连自家老爹都无能为力的对手，刘家村又会怎样呢？

“在想什么？”

张明煜陡然一惊，转过身来才发现，张应祥竟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没什么？随便看看。”

张明煜答道，

这句话一听就很假，不过张应祥倒也没有拆穿他，只是走到他身旁静静的坐了下来。张明煜见状也坐了下来，一老一少就这样看起了风景。

良久之后，张明煜犹豫了一下，说道，

“爹，咱们家是哪里人啊！当初又为何要搬到刘家村呢？”

张应祥挑了挑眉，扭头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

“仓平郡，咱们家是从仓平郡搬过来的。”

张明煜有些惊讶，倒不是惊讶仓平郡这个地名，而是惊讶张应祥竟然真的回答了自己，要知道以前他可是从来不跟自己提起这些东西的。

“以前不跟你说，是因为你还小，知道了也没用，如今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自然就可以告诉你了。”

似是看出了张明煜的意外，张应祥轻轻解释道，

“那咱家为何要搬到刘家村呢？”

张应祥轻轻叹了口气，

“还能是为何？混不下去了呗！地方越大，人就越多，人越多，就越不好混，什么人情世故？什么勾心斗角？什么高低贵贱？都有，以至于事情乱的不得了，连一个清净地方都找不着。

你爹我呢！又是个没本事的，除了打铁，啥都不会，自然就混不下去，被人撵出来了。”

张明煜沉吟片刻，说道，

“就像王雄那样？”

张应祥撇了张明煜一眼，没有答话，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张明煜一看，得，又是我现在不能知道的内容。于是便问道，

“那王雄呢？他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肯定不完全是。”

张明煜顿时头皮发麻，好不容易理清了这些“是，不是”之后，又问道，

“那您觉得王雄做的对不对呢？”

结果张应祥却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他做的对吗？”

张明煜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摇了摇头。

不管王雄是不是如他所说的，是因为遭遇不公才被迫落草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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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样，他欺负牛角山附近的无辜百姓总是不对的，毕竟又不是牛角山的百姓害得你丢官的，谁害的你，你找谁去啊！

过了一会儿，张明煜忍不住问了一个他都觉得有些过分的问题，

“爹，你既然有能力灭掉黑风寨的土匪，为何一年以前却不出手呢？”

一年前，正是王雄在牛角山落草之时。

张应祥轻轻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让张明煜感到意外的答案，

“我虽然可以灭掉黑风寨，但我却灭不掉土匪。没了黑风寨，还会有白风寨、青风寨，同样会残害百姓。退一步说，即便没了土匪，这世上难道还缺那种没有土匪之名，却有土匪之实的人吗？

只要羚羊还活着，就不会缺少食肉的豺狼，我出不出手、早出手或是晚出手，又有什么区别呢？而且，豺狼再凶，也凶不过虎豹，更无法与恶蛟孽龙相提并论。所以说，为祸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土匪啊！他们才几个人？”

最后，张应祥放下铜烟锅，轻轻叹了口气，

“人生在世，活着就已经很难了，你爹我又不是什么圣人，如何能管得了这么多。”

张明煜微微一愣，随及沉默下来。张应祥也不在多说，继续吞云吐雾，气氛也逐渐冷了下来。

良久之后，张明煜才缓缓抬起头，说道，

“但把土匪灭掉的话，总归会好一些吧！”

张应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看着他点了点头，

“是啊！把土匪灭掉的话，总归会好一点的。”

“你们两个现在的谱真是越来越大了，吃个饭，还非要人过来叫，是不是？”

张应祥和张明煜齐齐打了个激灵，有些狼狈的扭过头，只见不远处一个看起来性情十分温婉的妇人，正叉着腰看着自己。

“马上来，马上来。”

张应祥慌忙答道，灭了烟，拍了拍屁股，便匆匆迎了上去。张明煜也老老实实的走上前，喊了声“娘”。

王慧兰没好气的看着眼前的两人，轻轻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

叮叮叮叮！

一块烧红的铁锭在铁锤的捶打下逐渐延展变形，变成了一把菜刀的粗胚。待其自然冷却之后，再将其放到磨刀石上稍稍打磨塑形，此时便是细胚。在塑形之后，再次放进煅烧炉中煅烧，便可以准备淬火了。

烧红的刀片浸入淬火槽中，一阵水汽顿时弥漫开来。等到刀身降温之后，张明煜拿起锉刀在刀锋上挫了几下，确定刀刃完全硬化，又细细检查过刀身之上也没有裂痕后，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把煅烧炉中的炉火熄灭，张明煜又翻箱倒柜的找了块儿硬木当做刀柄，安装上去之后，又磨成适合持握的形状，最后再将刀锋磨利，一把菜刀便做好了。

将这把菜刀和另外两把一同挂在墙上，张明煜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铺子门口发起了呆。

此时距离张应祥灭掉黑风寨，已经过了两天，虽然张明煜没有刻意宣扬黑风寨覆灭的事情，但这么大的一件事儿，肯定瞒不住人的，所以张明煜现在在等，等到刘家村里的人知道黑风寨覆灭之后的反应。

（本章完）

.

“那就算了，不看也好，省得给她们惹祸。”

张明煜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有些难受，很想答应下来，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于是便闭口不言。

王雄语气低沉，面容惨淡，让人看了便心生怜悯。

“老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你要是有空儿帮我去趟郡城，看一看我家里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应祥轻轻吐出一口烟雾，淡淡的说道，

“那你找错人了，我估计是没空儿的。”

王雄怔怔无言，良久之后才苦笑了一声，说道，

“我？我就是一个打铁的。”

王雄脸上有些失落，估计是不太相信，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