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公主殿下聪慧乖巧，让臣十分顺心。何来‘胡闹’一说？”他瞧了晚娘一眼，温情含笑，随后拱手道。

厉大人这“做戏”的能力让晚娘不免心头一动，连她都差点相信，实在不得不服。

而有些信息并非从玉荷口中打探到的，则是她自己想到的。

这些天，夜里睡觉时，她脑子里时常有些陌生的片段一闪而过，想必是这具身体留下的回忆，但又无法全部记起，只有些许残留。

高婉晴，小名珮珮，多为至亲所唤。这个晚娘早就知道。

皇帝摸摸胡子，满意地点点头，又朝厉承修笑道：“奉行啊，这些天，朕这女儿可有闹你？”

近看那妇人，虽是半百的年纪，但保养得当，丝毫不显老，看上去肤白貌美。可见年轻时，也是一代佳人。

太后拉着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方才欣慰一笑道：“还真胖了一些，气色也好了不少，倒是好看多了。”

“哈哈哈哈……看来珮珮是长大了。嫁了人也变得懂事了许多啊！”皇帝欣然点头道。

“你看看你父皇，听你要回宫，坐都坐不住了。”太后指了指一旁的皇上，打趣道。

晚娘闻言，这才转向皇帝，尽量镇定地开口：“多谢父皇挂念。儿臣一切都好。”说到“一切”时，她还特意往后看了眼厉承修，表示夫妻关系和睦，恩爱有加。

王皇后去的早，这个宝贝女儿，他曾起誓要好好爱护。如今看到她开心幸福，倒放心不少。

晚娘和厉承修，同皇帝和太后用过晚膳后，在从前的“朝阳宫”歇下，他们要在此处住一宿，明日再返回厉府。

彼时，她站在寝宫门口，抬头望月亮。回想饭桌上宣威帝慈爱的模样，不禁有些泪目。

晚娘忍不住心有感触，这句话……像极了从前娘亲会说的话，她总是盼自己多吃些饭。

目光未从她脸上移开半分。

“啊？没，没什么……不过被月光晃了眼睛罢了。”说罢，晚娘低头藏住自己泛红的眼眶，匆忙回身走进朝阳宫。

厉承修望着她走远的身影，抬头望了眼天上挂着的那轮残月，何来月色可言。

不由皱眉，暗想。

“她已回了家，怎还不开心呢？看来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啊……”

……

朝阳宫内，二人大眼瞪大眼。

“我睡床，那就劳烦大人睡榻上了。”晚娘占据先机，坐在床上，道。

“殿下玉体金贵，自然睡床。不过今日在宫里，若是分睡，怕被人察觉。”厉承修沉声道。

晚娘眨眨眼，坚决道：“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我本就是……名义上的夫妻，怎么可以同睡呢！”

厉承修哪知她竟然拒绝得如此快，未免有些失落和愤慨。他也是饱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她以为他会有何举动？

“殿下放心，臣绝不会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请安心睡吧。”说罢，拿了枕头和被子往贵妃榻上一扔，和衣躺下，不再说话。

举动间竟透着一丝赌气的意味。

*******

是夜，晚娘又梦见了烈火焚身时的场景，痛苦难挨。撕裂般的感受，伴随着心底的苦涩让她终身难忘。

火舌覆盖了她的全身，吞噬着她完好的肉体，烧灼后腐烂的气息令人作呕。她在火海间苦苦挣扎，终究没人来救她。

不！不要！

痛……好痛啊……嘶……

好烫……烫……

思绪渐明，耳边似乎有人在喊着什么——

“殿下……公主殿下……醒醒！醒醒啊！”

晚娘的耳边传来一阵由轻到重的喊声，将她从可怕的梦魇中扯了回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重回光明。深呼吸了几次，方才注意到眼前厉承修焦急的模样。

“他，这是在担心我吗？”

晚娘忍不住想。

“殿下，你还好吗？”厉承修低声开口，看着她呆滞的样子，心头竟然一抽。

“哦，没事，只是做噩梦了。”说着，晚娘一抹额头，竟然早已满头大汗。

“我说胡话了吧，啊哈哈哈哈……还真是可怕的梦呢，幸好你把我叫醒了。多谢啊……厉大人。”晚娘假笑了几声，发现眼前的人一点也没笑，脸色似乎比平日更加严肃，这才有些尴尬道谢。

“殿下稍等。”厉承修语罢，从床边走开。

晚娘错愕了一下，忙道：“哦没什么，我说今晚月色好美！”

“……殿下怎么哭了？”他又问道。

“若爹爹还在，定也会这样给我夹菜吃。”

她实在难以想象在女儿面前如此慈爱的父亲，只不过拟了一道圣旨，就轻轻松松剥夺他人父亲的名誉，将其打入无尽地狱！而他疼宠的女儿却已经不在眼前……

“好好，珮珮，快……快让祖母看看瘦了没有？”太后摆摆手，笑着招呼她到跟前。

“物是人非……”想着，晚娘口中喃喃道。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黯然神伤。

“殿下在说什么？”厉承修来到她身边，问道。

她早已想好……若真有人问她童年往事，她便说自己前几天跌了一跤，撞到了头，有些事记不太清了，这样的理由……也不算偏颇吧！

“皇祖母，孙女一切都好，这些天还长胖了不少！您不必忧心。”她笑得甜甜，乖巧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