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保人员面面相觑，负责人及时反应过来，他大概是在等“信息素”，正欲开口拖延时间，只听到一道朗润的少年音答道，“到了。”

众人纷纷后退为少年让出一道空隙，军部这次的来人看起来竟是年纪与钟诚相仿。

当即他就觉得大事不妙。

迅速起身，他动作利落的拆掉早就被他做过手脚的椅子腿，握在手中，对准以尖头固定在钢化玻璃上的四颗钻石，用力击打，以四两拨千斤之力，玻璃一角开始碎裂，如同蛛网纹路般蔓延。

孤岛疗养院凡事以钟诚最为优先，在他所在的这个房间附近工作人员一个比一个小心翼翼，向来鸦雀无声。上一次有这个阵仗还是有暴风雨来袭。

远远地瞧了一眼墙上的表，眼看时间不早，带着缺口的落地窗外一片漆黑，倒灌进来的潮湿海风越来越冷，钟诚问到：“军部的人到哪了。”

安保人员的负责人在接到吴烬通知的那一刻差点儿吓破了胆，为了防止钟家这宝贝儿子出任何意外，他们几乎尽职尽责的排查过所有可能潜在的危险因素，就连墙壁上都贴有一定厚度的短毛壁纸。钟诚说要戒指，钻石的最好，他们便向上汇报，得到批准，立刻执行，哪里想得倒他是要当安全锤使。

“少......少爷，别跟我们开玩笑好吗，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这里配备了最好的心理专家，别......别这样。”他嘴上这么说着，手却背在身后对着其他人员打手势，示意他们往边上撒，趁机把他拉回来。

钟诚眉头一蹙，这人他见过的，在第24号基地武研系的工作车间，在林斯辰的病房被众人质疑的时候。他身姿挺秀，脚步落地声很轻，手里拿着一个盛着淡橙色液体的密封药剂瓶，径直朝他走来，“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军部贺承奕。”

这一切，钟诚都看在眼里。

他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块儿形状狭长如弯刀的碎玻璃，表情平静地抵在自己的颈动脉上，他发号施令般要所有人向后退。

“你是在等这个吧。”

“把瓶子放在地上......”钟诚警觉地看着他，“不要再往前走了。”

贺承奕面无表情，他像是毫不在意，又像是带着隐隐的怒气，“我往前走又怎么样，等了这么久，在你自我了断前是想要拿到这瓶信息素吧。”

挤进房间的人越来越多，心理专家试图用谈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安保人员暗中动作。

差点儿慌了神。

“把……把他给我。”

“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贺承奕神情冷漠，他当年进修可是在审讯和谈判方面能拿到满分，“在其他人的眼里，你这条命可能算的上金贵，但不好意思，在我这里，你一文不值。”

“你是死是活，我没有半点损失。”

“把玻璃扔掉。”贺承奕沉声命令道。“慢慢走过来，我就把信息素你。”

钟诚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瓶信息素上，没有任何动作，玻璃还是死死地抵在脖子上，他是没有跟贺承奕谈判的条件，可是他太过想要林斯辰的信息素。

贺承奕见他不作为。

直接倾倒瓶口，那淡橙色的液体开始洒落，下坠，砸碎在地板上，橙花味立刻四溢。

直接倾倒瓶口，那淡橙色的液体开始洒落，下坠，砸碎在地板上，橙花味立刻四溢。

钟诚瞳孔骤缩，他珍惜到极致的信息素竟......就这么被轻易的浪费掉。可能是太过心疼，懵了一瞬，等回过神儿来时，那瓶里的液体已然被倒掉了大半。

他几乎是立刻扔掉手里那块儿已经染红的玻璃，掌心血肉模糊，他也不在意，直直地扑向贺承奕手中的瓶口。

却不料被那冷漠的军部长官侧身一躲，扑了个空。

贺承奕非但躲过，转身又一脚踹上了他的膝窝。

钟诚猝不及防跪倒在地上，位置正好是被浪费掉的信息素.......孤岛疗养院的安保人员，眼疾手快迅速将其手反剪在背后，压制住他。

贺承奕走上前来，只见钟诚恍惚地低着头，姿势是他最熟悉的认罪伏诛。他常居于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位置，将剩下的半瓶信息素停滞半空，于那修长洁白的脖颈之上，仿佛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将剩下的全部信息素都倾倒在了钟诚的后颈，微凉的触感在钟诚的腺体上炸开，贺承奕问道：“你想死吗？”

钟诚沉默。

“如果林斯辰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这次钟诚回答的干脆，“没关系，他不爱我。”

“那我告诉你，你全世界最温柔的林斯辰，他会内疚，活着的每一刻都处在内疚的煎熬之中。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到头来却像诅咒似的这样报复他，作为他不爱你的回礼，你开心吗？”

“你是解脱了，可你有考虑过被留下来的那个人的心情吗。”

“你有考虑过那些爱你的人的心情吗。”

“我知道活着很累，会难过、会失望、会绝望……可是，能不能再努力一下，再咬咬牙坚持一下！”

“别轻易放弃。”

“他在等你。”

贺承奕忽然之间露出个略显温柔的笑，他从上衣的制服口袋里抽出来了一张纸条，递给钟诚，“林斯辰要我帮他问句话。”

钟诚指尖轻颤，他还没来得及打开那张纸，“什么？”

“他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在繁星瞭望塔上说过的话’”

闻者几乎应声落泪。

————

看过纸条的贺承奕显然是知道答案的，他转身离开，虽然应该押送的信息素被他倾倒一空，但目的还是达到了。

急匆匆往回赶的吴烬一路狂奔而来，越过空寂无人的走廊时，不知为何，总有种害怕会再次错过的恐慌……

等到他看到破碎洞开的落地窗前，那正捏着纸条，嚎啕大哭的小少年时，终于放下心来。

还好，这次赶上了。

恰逢一阵强风拂过，吹落了钟诚的手里的纸条，那轻飘飘的纸片儿一路翻飞，落到了吴烬脚边，他捡起一看，上面是林斯辰清秀隽永的八个字。

“好好活着，拼命爱你。”

————

自此，便彻底断了联系。

钟诚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感官如此的敏锐过，他几乎在那打开的一刻就嗅感受到了舒缓沉静的橙花香……

像是情人的怀抱，淡淡地萦绕。

钟诚没说话，他直觉林斯辰的落网跟他脱不了干系，于是又多了几分反感。

他看着毫无止意，并且在逐步逼近的贺承奕，不由紧张，手中握着的玻璃刃在颈子上抹出一道红印。

钟诚独自坐在落地窗前，从烈日当空等到夕阳西下，绚烂的火烧云色彩逐渐加深，直到暮色染上天际，突然间，他听到走廊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计划当前，格外敏锐。

安保负责人一见血，吓得大惊失色，那个钟诚真出了事，他当真负不起这个责，连忙劝到，“小长官，别在往前了……别刺激他了。”

贺承奕睨了他一眼，果真停下了脚步，可是他却做出了更加刺激钟诚的举动。

他打开了装有橙花信息素玻璃瓶。

四角皆是如此，当疗养院的安保人员破开反锁好的大门时，钟诚一脚踹向那扇钢化玻璃的正中央，霎时间，晶莹锋利的玻璃碎裂，有的坠下玄武岩壁，有的散落在钟诚脚边。

海风倒灌，沁凉带着潮湿的空气凛冽地掠过脸庞，他忍不住眯了眼，继而畅快呼吸，不知是否是自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