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斯辰叹了口气，无奈地准备起了三人份的晚餐。

钟诚坐在林斯辰的书桌前，环顾着他的小房间，真的太简陋，没什么意思。这时，他看到林槿书搬着花盆路过，起身去帮忙。

“喂喂，哥哥们，不要无视我这个未成年。”

林斯辰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他确实需要钟诚的主动，不过不是现在。

“侍寝那不是你该做的吗。”钟诚笑着抬眼，不甘示弱。

“我能捣什么乱。”林槿书拿起了深灰色的围裙，踮着脚尖往林斯辰的脖子上套，他配合的低了下头，然后林槿书绕到他身后，系了个蝴蝶结，“哥，你就先做饭去吧。”

当着林槿书的面，顾及兄长的身份，他不好说，于是在钟诚耳边耳语几句之后问道，“还留下来吗。”

钟诚表情微妙的看着林斯辰，耳朵发烫，“那还是先......不留了。”

林斯辰他有些养花养草的小爱好，在他家的那一方露天小阳台养了不少植物，虽说重生之后再也没管过，林槿书更没这闲情逸致去搭理那些花花草草。

就当林斯辰想要继续拒绝时，林槿书赶忙把他推出门外，抵着他的背往厨房推。“你这是怎么了，把诚哥往外推，不需要我这个助攻了？”

林斯辰思忖再三，只说了一句，“别捣乱。”

可是今天雨势太大了。

林槿书看向窗外的时候，几株文竹都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于是赶忙开始向室内搬。

钟诚主动拦下这活，在搬了几盆常见的花草之后，还剩下四盆长相各异的“草”？

林槿书更微妙的看着他们两个，尴尬的笑了笑，打了个圆场，“呵呵，没关系啊，那诚哥吃个晚饭再走嘛。”

围裙系带显着他劲瘦的腰身，钟诚捧着薄荷，倚着门框，心猿意马地肖想着，如果不是林斯辰那碍事的睡衣，或许就可以看见他性感的腰窝。

又或者。

他的林斯辰不应该套着围裙，呆在厨房里为了生计忙忙碌碌，手指沾上油污，让出尘般的外表染上了层烟火气。

他应该穿着整洁的白衬衫，修身的长裤站在有一架斯坦威三角钢琴的琴房里，下午的阳光正好，打在林斯辰和他肩上的小提琴上，晕出一层光圈，他闭着眼睛，琴声悠扬，温柔的不像话……

他是污秽的，更是圣洁的。

钟诚的眼神太露骨了。

林斯辰回头看了他一眼，在看到钟诚怀里的薄荷时，他愣了。

他忽然就想起前世那满屋子里的盆栽薄荷，那曾是他许下的无数个愿望。

拖着残破的身躯，独自留在这个逼仄的出租屋里，精心照料着那些绿油油的“小魔鬼”，全世界只有林斯辰能干得出这种蠢事。

也不知道吴烬帮他毁干净了没有。

钟诚还以为他是因为被人发现了小心思而感到害羞，于是自以为在这场博弈中重新占领了高地，他骄傲地捧着薄荷对林斯辰说，“听林槿书说，这是你的宝贝？养了这么多盆，还跟我分手啊。”

“这才四盆而已。”

林斯辰这才把目光从薄荷上转移到了钟诚的脸上，表情相当淡然，回过头去从容不迫的关上了燃气灶。

他慢慢向钟诚走来。

然后伸手从钟诚手里接过了那盆薄荷，“你觉得这盆薄荷闻起来怎么样。”

“跟其他薄荷闻起来有点不同。”钟诚认真的回味了一下，“怎么说，好像有一点橘子味？”

林斯辰低头闻了闻，解释道。“嗯，薄荷的种类有很多，其中这盆叫柠檬薄荷，也叫柑橘薄荷，会带着一点柑橘调的香气。”

钟诚一听柑橘调就了然了。

林斯辰啊。

看不出还挺闷骚。

钟诚的眼睛里含着几分暖意，没什么比你喜欢的人也同样在乎你，更让人欣慰的了。

就当他如是想着时。

他亲眼看着林斯辰亲手把那盆柑橘薄荷连根拔起，毫不心疼的转身丢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28岁林斯辰的薄荷，还被钟诚爱着的18岁林斯辰有什么资格养。

因为喜欢钟诚？他配吗。

钟诚看着垃圾桶里的薄荷，神情一点一点的黯淡了。

他默默的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伸手想把它拾起来重新放回盆里。

就在这时，林斯辰朝垃圾桶里倒了半盘昨晚的剩菜，油污完整的覆盖上薄荷的深绿色的叶子。

钟诚的情绪立刻就起来了，方才的温和暖意消散的一干二净，仿佛那半盘剩菜不是浇在了薄荷上，而是浇在他身上一样，他声音抬高了一个调，朗声道，“林斯辰，你至于？”

钟诚这句话把林槿书给惊到了，他从自己的房间里露了个脑袋朝这边看。

只见林斯辰冷笑一声，越过了他的身侧，径直找到剩下的那三盆薄荷，一一拔起，从容地一并扔进垃圾桶，沉声道。“当然至于，实不相瞒，我现在看见薄荷就恶心。”

不只是钟诚，林槿书也蒙了。

他从未见过林斯辰如此干脆的表达过他的厌恶。

林槿书连忙跑过来夹在两个APHLA中间，生怕他俩一言不合再打起来。

.......

饭菜端上了桌，一荤一素，搭配白米饭，算不上丰盛，但是格外有温度。窗外夜色如墨，雨一直在下，伴着清澈雨声，在暖色的柔光下，刚出锅的饭菜上空盈着一层白蒙蒙的水汽。

原本应该是很温馨的场景，可架不住这两人冷着脸。

林槿书努力活跃着气氛，自顾自的找着话题，整个饭桌上，就听他一个人在说话。他长相娇美，性子也活泼明媚，有什么说什么，元气又坦率，想必林槿书在校园里也属于非常受欢迎那类，跟他哥简直完全相反……

钟诚倒也没烦他，闲来无事便认真听着，只是偶尔看林斯辰几眼。

细看之下，这两个人长得也不像。

林斯辰俊秀，林槿书娇艳。

钟诚随口问道，“你们两个长得不太像？”

林斯辰几乎习惯性给钟诚夹菜，在听到他声音时，手停顿了一下，林槿书和钟诚看着他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下一秒，拐了个弯塞到了自己嘴里。

林槿书特别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林斯辰直接无视。

钟诚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异父异母，重组家庭。”

“嗯，家里出事后，两边的亲戚都不愿要我们，现在我们家只剩我跟我哥了。”林槿书淡淡的接上，说完之后忽而绽放一个灿烂的笑脸，“林槿书这个文艺的名字还是后来林爸爸给改的，钟诚哥你都想不到，我之前的名字有多土。”

林斯辰像是没注意听，正面无表情的使劲往嘴里扒着饭。

而林槿书笑的毫无阴霾。

钟诚坐在林家兄弟的对面，心里想着怪不得这两人完全不一样。

“我以前叫王艳萌哈哈，是不是土爆了。”

林槿书其实是个很擅长活跃气氛的人，可林斯辰根本提不起半分兴趣。他起身向厨房走去，“王艳萌，你要是在我打扫完厨房之后，还没吃完饭，碗自己洗。”

林槿书背过身去朝厨房看了一眼，看林斯辰正在刷锅，想必还得收拾好一会儿，这才放心的回过头来，表情正经地问钟诚，“诚哥，你跟我说实话。”

钟诚叼着一块糖醋小排，抬头看他。

“你跟我哥进展到哪一步了。”

钟诚咽了下去，想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给眼前这个小屁孩听，不过他心大，遮着掩着也没什么意思。

“生命的大和谐。”

“哦凑。”林槿书惊呼。

林斯辰在厨房里大声警告他，“王艳萌不要说脏话。”

“好的好的。”林槿书压低了声音，表情神神秘秘的，继续跟钟诚说，“诚哥，那你有没有觉得我哥自从医院回来之后，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钟诚点点头，沉默了一小会儿，“我问过私人医生，说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过我觉得不太像，他大部分的时候表现太淡定了。”

“诚哥，还有......我哥他......”

“林槿书。”

钟诚和林槿书猛然抬起头来，发现林斯辰就站在林槿书的背后，他脸上是带着笑的，是那种跟入院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笑法，毫无温度，看起来冷冰冰地。

“你想说，我怎么了。”

“没......没什么，都挺好的。”林槿书咽了口唾液，眼神躲躲闪闪地，“我还有作业，我先去写作业啦。”

林槿书收拾起自己的碗筷就回了房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他跟林斯辰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在一些细节没人能比林槿书更了解他。

等林斯辰再看向钟诚时，他嘴角的弧度垮了，连假笑都懒得挂上。

“走吧，我送你。”

两人打着伞，一前一后地在雨中漫步。雨势比放学那会儿，小了太多。淅淅沥沥的似乐声，似叩击心扉的节奏。钟诚望着前面走着的林斯辰，少年行走在夜里，柔暖的路灯光，像团星火，时而照亮穿梭在黑暗里的他们。

一路无言，灯火很美，月光很美。

少年亦很美。

钟诚朝路灯张开了五指，光线透过指缝，擦过那枚沉重的白骨尾戒。

林斯辰独自走在前方，脑内飞速的回顾着他的计划，反思着重生后被恨意支配下的鲁莽的行为，连林槿书这种傻瓜都看出他不对劲了，疯狂的试探钟诚的对他的忍耐底线，长久来看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送他回家而已，心软什么。

几盆薄荷而已，烦躁什么。

要冷静。

他最想毁掉的。

明明是钟诚才对啊。

钟诚明显被林槿书的话给取悦到了，他笑了笑，抱着那盆薄荷就去找厨房林斯辰，那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林斯辰正在灶台前熟练地准备着晚餐。

好一阵没人管，都快晒蔫了，适逢今天大雨，看起来格外凄惨。

在搬动的时，离得有些近，钟诚闻到了一点熟悉的气味。于是他忍不住低头嗅了嗅，这四盆“草”长得不同，气味好像也有点不一样，但是无一例外，全是薄荷。

“你想留下来侍寝啊。”

林槿书看到钟诚正低头闻着，忍俊不禁道，“这可是我哥的宝贝。”

钟诚抱着其中闻起来最顺心的那盆薄荷，抬眼看他，“真的吗？”

“那当然。”虽然自从林斯辰从医院回来之后就没再管过。

他深知自己于钟诚不过一场执念，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痒。林斯辰首先要做到的是把握好那个距离，让他看似触手可及，不甘放弃。

要先让钟诚渴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