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正事源教掌门宣齐。

恰时一阵微风吹过，似有了些透骨的凉意，宣齐思量片刻，问道：“什么日子了？”

相传远古时期曾有神灵与十几万只神兽居住在此，可谓灵气充沛，乃习武圣地。

重峦叠嶂间，藏着武朝第一大教派，源教的圣地——源塔。塔顶浅黄色如神灵光辉般的淡光终年不息。

坐落在武朝与纳国之间的耳朵山，为两国通往青泽大湖的国界线，它由七座山峰交替耸立而成，连绵起伏。山中常年云雾笼罩，山色空漾，虚幻缥缈。

待老人送完山林中的几只迷途幼鸟，少年才上前谦恭地行礼：“师父。”

而源教之所以让人心驰神往，不仅是有邻国皇室庇佑，更是因为有令整个武朝敬畏的绝对力量。更有相传其深藏远古的炼金秘术，武侯的奇门与木牛流马以及可以回溯时光的法器。

源教上下贯彻因材施教，对门人天赋极为看中，现凭各家所长共分六宗。多年来人才辈出，现任掌门宣齐的双剑冠绝天下，二宗萧逸的暗器独步无双。

“回师父，立秋了。”

一个白衣少年不紧不慢的踏至泉边，却在阴影处停住了脚步。

他面冷眼亮，横眉端舒，气质出尘，却有一丝清汤白面也藏不住的傲气。压抑着晨练后急促的呼吸，静默的看着泉边的老者。

宣齐眯了眯他藏在褶皱中的眼，岁月的刀痕已让他面上布满沟壑，干瘦的面容显得整张脸像裂开的树皮，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道：“该是招募的日子了，你领着掌门令，去安排吧。”

少年冷疑的眼神转而充满的迟疑，见师父拎着那块玄铁令牌，委身不敢上前。

“你乃纳国国主胞弟，自小孤僻，冷情冷性，与我晚年所创的《无相剑心寒冰》可谓相辅相成。如今你已剑道小成，剑心亦稳。不接我衣钵，想回那波谲云诡的皇室不成？”

遥不可及的一缕明媚，吹散了山中小泉上方的薄雾。

宣齐瞥见萧逸身边的女娃，惊愕之余更是欣快：“哟~这次下山，终于是得偿所愿了。恭喜师侄了。”

说起这刚收的徒弟，萧逸是喜不自胜：“师伯，您可知，终我一生所写的《大衍双仪术》，在我这小徒弟眼中，就像给她幼时的玩具。她这是大道天成啊。”

萧逸摸了摸女娃的头，止不住的夸耀：“万物之联系，有可见的与不可见的；有所习得与不可习得的。而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无法见到。可我这徒弟，本身就具备洞悉万物联系之能力。我将她带上山，只需教她基础内功心法，还有些暗器的花样，至于怎么才能使得漂亮，她呀，怕是比我都明白。”

宣齐听到这，藏着的双目亦有了光彩，巴巴的盯着黄衣女娃，笑道：“不输我徒，不输我徒啊！”

然没过几日，源教上下对那位手拿掌门令的少年就有了微词。

嚷得最大声便是年近三十的三宗宗主阿尔提妮娜：“师父是老糊涂了不成，那濂靖才十五，哪有让这半大小孩儿掌教的？偌大个源教，还挑不出个人来嘛。我看大师兄就不错，掌门亲儿子，有威望有人缘，大家说是不是？”

她接掌三宗是第七个年头了，已收了两届徒弟，虽无真传弟子，那内门、外门加起来，也有五十余人。她性格本就聒噪，加上这些年修的《正反阴阳雷法》，脾气是越发的乖戾。

她对着自家弟子说，那当然是唯她马首是瞻，整日里在教中张扬濂靖的不是。

一宗的宣汀，是掌门宣齐老来得子，倒是个五大三粗的老实人。师妹天天吹耳旁风，自己要不去老父亲那儿摆放一下。怕是一宗也要被那阿妹妹闹翻天了。

找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儿子去问了老父亲午安。

宣齐正躺在椅子上，吹着入秋后才有的午后凉风，歇息呢。

“父亲，您让六师弟这么小就掌教，是不是早了些呀？”宣汀说完放下刚从山泉里拎上来的两个大西瓜。一个手刀，劈开就吃起来。

倒没忘给他老父亲递上。

宣齐盖着刚摘得夏日里最后一波荷叶，眼睛都没睁，呼吸却越发重了。

“六师弟天份没得说，还是皇家院儿里出来的，上的厅堂……”说话间还不忘大口的啃着西瓜，“就是这人情世故，待人接物这方面，差了些。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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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太小。”

宣汀见老父亲不接那西瓜，又拿回来自己啃着，继续道：“上一届，阿妹妹办得时候，就是没求得掌门令牌，各处都给脸色。这次您直接给了六师弟，他入教虽久，终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江湖上呀，有些货色，我看着都嫌矫揉造作，就怕让六师弟受委屈了。您这要传位，至少让阿妹妹带他一程。教中繁杂事物，也好有个帮手。”

宣齐听这儿子罗里吧嗦了半天，这觉是睡不下去了，举起脸上的荷叶对着这蠢儿子就是一巴掌：“阿你个头！你老子命劫将至，你整天就知道当人家的枪头。”

这话对宣汀可是五雷轰顶啊。宣齐老当益壮，一掌能轰平半个源教，怎么就命不久矣了。

宣汀愣在当场，悲从中来，眼圈已红，差点就要哭出声来了。

老父亲上去又是一巴掌：“你老子还健在呢，你就要哭丧了。”接着恨其不争，长叹一口气道：“怕是熬不到下一届咯。天命所至，天命不可违啊。”

顺手拿了地上劈好的西瓜：“濂靖是皇族，日后源教这靠山还是要的。他心静，不喜争斗，对事专注，不出十年必定成为天下至强，这代表的是源教对江湖的绝对力量。

至于教中诸事，他不会去管。你，萧逸，还有凌辰那丫头，也不会去管的。出风头的事，娜娜最喜欢。这次，只不过是在告诫她，大权可得，掌门之位不可想。”

宣齐站起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说道：“萧逸新得了个徒弟，你去瞧瞧，熟络熟络。才6岁，看有什么可给她把玩的，都送去。”

宣汀还没从刚才突如其来的悲怆中回过神来，依旧还跪在原地。直到宣齐在他的大脑门儿上打了个头劲拳，他才将刚才父亲说得花一股脑儿的塞进耳朵里。

“还有，告诉你六师弟，他已过束发了，让他把掌门令牌绑头上。脸皮这么薄，将来如何面对失败挫折，更如何懂得‘拒绝’二字！”

宣汀行礼告退，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此时字字铿锵老父亲，怎会三年内就行将就木呢？既已知晓为何不求解法？难不成是当年思念五师弟留下的旧疾吗？

宣齐中年时，还不信天命，不畏孤强，热血桀骜，这才创出五宗绝学《无相剑心赤练》。后又寻得天姿最佳的五师弟，两年就剑道大成，剑心可问天。那时的源教可谓春风得意，在江湖风头一时无两。

可不久五师弟就不辞而别，在江湖销声匿迹，宣齐遍寻江湖不得，终日在园中郁郁寡欢。幸得二宗萧逸与他论天说地，才得舒缓心绪。

再到十年前纳国皇室送来六师弟，宣齐见其心性难得，为他量身改进五宗剑道，才成就晚年另一巨制《无相剑心寒冰》。

但亦长叹：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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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将女娃放下，牵至身旁，亦躬身向宣齐行礼：“掌门师伯。”

来人正是源教二宗宗主萧逸。

听此，少年很快低头将迟疑掩饰了过去，鞠躬向前，双手掌心摊开，接了那已被风吹冷的令牌：“徒弟明了。”

待少年转身离去时，宣齐又补了一句：“多用心

静默的界碑前，随着清晨第一班弟子的换岗，第一缕阳光也照进了山门。耳朵山的各色场所，也逐渐换成了明媚的物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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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说话。”

少年离去后不久，又来了一位脚步松快，面色如春，头发却也已灰白的老人，只是看着比宣齐年轻不少。他头戴斗帽，显然刚从山下归来。而且，手里还抱了一个身着黄衣布衫的俏皮女娃。

纳国皇室崇武道，每代都有皇亲至源教修习武功，谈论理学，探讨世界始源，或是吟诗作对，谈论湖光山色。中和了纯粹武力的血性锋芒，为习武之人平和了内心乖戾之气。

源教因此信源不断，山中日子闷，倒不清苦。加上三年一次的招募大选，每次都是门庭若市，连带着山脚下那座百烛城，都热闹非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