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兰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秦子韵猛一咬牙，再也没空去理会一旁捣乱的太子殿下，握紧长剑，如同一发导弹直奔下方的光球而去。

藏身于山林间，还在彼此之间争斗就缠着的江湖人士与山匪，士兵，前一秒还在互相倾泻着自己的灵力，后一秒便在近乎无限的冲击中化作了尘埃，消散在了光中。

整整过了好几分钟，这一击冲击的余波才平息了下来。此时原本连绵的山地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爆炸坑，四周存活下来的，就只剩下了秦子韵等一众强者。

遗迹核心被撼动，一道白与黑相交织的光柱冲天而起。强大的灵力波动如同陨石落下的冲击，竟一瞬间轰飞了四周上千米范围内的一切事物。

——牧笙，我又在哪？

暮光与晨曦之神，北荒的庇护者与毁灭者，芙兰，是个样貌绝美的女孩。

——牧笙，你在哪？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能在芙兰彻底恢复意识之前解决掉她，这世界就又多了一分重回混乱的可能。

那个人类拿着一把长剑，打败了自己，又帮助了自己，最后，彻底毁灭了自己。

是他立下了约定，等到自己苏醒，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

但一道自下而上袭来的暗紫色光束却拦住了她的移动路径。秦子韵猛然侧身躲闪，下意识地向下望去。只见被炸平了的地面上，站着一个颇有书卷气的青年男子。

秦子韵记得这个人，据说是组织了山匪的人，名叫徐相寒。但此时，那男子全身环绕着暗淡的紫光，全身的气势全然不似人类。

那是过去唯一一个从守灵人手下逃过了绞杀的神明，善念与恶意之神，七伤的气息。当年雷音寺的小和尚一掌拍出，重伤了它，让它的修为降低到了几乎不能再称之为神的程度。

脑海中，虚幻的梦已经进行到了最后。半睡半醒间，她记起了不知多久的岁月之前，有一个人类与自己定下的约定。

千百年的沉睡，即便是神明，也要重新适应自己的身体。

“我在哪？”

她没有去看斜上方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秦子韵，而是低头望向了下方地面上的青年男子。

“七伤……”

“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男子放肆的笑着，声音中透着一丝苍老。

“时过境迁，我已经没有与你为敌的实力了。但你面前这个人类，可是千里迢迢赶过来取你的性命的。”

他嘴里这样大声喊道，全身灵力却在不断翻涌，像是要试着跟面前的两个人拼一个高低一样。

但下一刻，一种被什么视线注视着的感觉让他微微愣了一下，气息也随之收敛。

芙兰也感受到了这份奇怪的注视，扭头望向天空，用那空灵的声音对天问道。

“你是谁？”

那个老东西，原来一直在看着这里……秦子韵在心里暗骂一声。她知道，这道视线来自千里之外的天机城。

想必此时的天机城主就站在天机城城头，想旁观自己出丑。

“既然如此，两位再会。”

被七伤附身了的徐相寒冷笑一声，骤然化作了一道紫烟，遁入了地下。

“你是……守灵人？”

芙兰平静的问道。

“是，我是来杀你的。”

看着七伤坏了自己的事，又在眼皮子底下溜走，秦子韵满心恼火，怒声回答道。

“这样啊……”

芙兰点了点头。

下一刻，秦子韵忽然感觉一阵短暂的晕眩感传来，随后自己的身体便变得沉重了许多。整个北莽在她的视野中，被瞬间一分为二。

她像是被拖入了某个异世界一样，这里的大地是一片焦土，天空被一分为二，一半为白昼，一半为黑夜，泾渭分明。

芙兰就站在黑白的分界处，身后的光环运转加速，微微构成了阴阳太极的形状。

“能破开吗？这地方。”

秦子韵在心中暗自询问道。

“很难，但不是不行。”

凌云回应道。她的语气也变了，不再显得轻松，而是隐隐带上了恐惧。

神明是位于众生之上的存在。就算是踏仙麒麟，也终究是还没能化神的器灵而已。面对神明，本能的敬畏与恐惧是深深刻在内心之中的。

秦子韵单手握住腰间仙舞的剑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芙兰。二人之间的距离在这一方由芙兰创造出的异象世界中已经失去了意义，只有无比短暂的时间在流逝着。

“你认识牧笙吗？”

芙兰忽然开口问道。

秦子韵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芙兰没有等待回答。她如同要去捏住面前的某个不存在的东西一样，轻轻虚握。随后，秦子韵的视线骤然一黑。

她深吸一口气，手臂猛然发力。

现在的人们传说，伽蓝山山主一剑能让天地重开，那都是以讹传讹的笑话。

但秦子韵却真实的知道，曾经建立起了伽蓝山的那个人，就是用这一剑，斩杀了拥有天地重开之力的古神。

“羽仙剑，雪飘零。”

仙舞出鞘，虚空一斩。

明明没有任何华丽的灵力冲击效果，但短暂的凝滞过后，周围芙兰的异象空间分崩离析，景色开始恢复正常。

秦子韵全身一震，凌云眨眼间化作一道金光，涌入了她的体内。

芙兰茫然的环顾四周，看着被自己破坏的不成样子了的山林，嘴唇僵硬的翁动了几下。

天机城城主曾经预言这位神再难有复起之日，却没有想到今天他便拦在了秦子韵的面前。

——牧笙，你还活着吗？

——是谁，在叫我的名字？

光球周围的黑白双环缓慢移动，渐渐缩小，悬停在了芙兰身后。她舒展身体，收敛了不断逸散的灵力，终于睁开了双眼。

“牧笙！！！”

这一声喊不像是出自她的口中，而是来自天地之间的空灵之声，久久回荡。

化形阶以下，所有人都死了。

而这一切的创造者，此时却安安静静的悬停在半空中，蜷缩在一个光球中。而光球周围，一黑一白两道光轮环绕着，缓缓运转，庇护着她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