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能不让人感到震撼？

“天生丽质难自弃，长恨一曲千古迷……”

主持人话音落下，舞台的背景音乐随即被换成盛大的合声。

最后一次深呼吸调整情绪，源稚女迈步朝台上走去。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源稚女同学，为我们带来龙国戏曲《梨花颂》！”

他的魅力甚至都不在明艳的容貌，分明只凭绝美歌声和举手投足的风采便足以倾倒人间。

凤冠、蟒袍、云肩、马面裙，雍容华贵的行头与他莹白的皮肤交相辉映。

很难让人想象，能以如此婉转声调唱出这首京歌的会是一个学戏不到一年的男子，可当他舒展身段，腰如束素肩若削成，竟让人完全记不起他的性别。

又是一句极致华丽的唱腔，源稚女借着转身空隙，望向舞台角落，只看见樱这一张熟悉的面孔，却是没有见到最亲近的两个人。

而学生们惊艳之余，更多的是讶异。

谁能想到平日里并不起眼、沉闷又怯懦的源稚女，打扮起来竟会是这样的“稀世美人”。

无声的叹息过后，唱词里也渗进一股哀怨，无形中引动着抬下观众的情绪。

而与此同时，源稚生依旧在与三名年轻的猛鬼众缠斗。

此时的宫本英树已经无法再被看作人类，深青色密密麻麻的鳞片从他的手背攀附到整条独臂，那巨大的爪犹如五把狰狞的钢刀，血流就顺着这“刀锋”的曲线流淌而下。

舞台下的观众完全为这醇厚的唱腔和优美的身段所惊艳，纷纷屏住呼吸，唯恐惊扰“天上人”。

此刻，宫本英树体内的脏器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肺部就如同一只残破的风箱呼呼作响，仅剩的生机全凭那一腔漆黑的龙血在支撑。

蜘蛛切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滑的轨迹，源稚生呈伺机而动的姿态，微微俯着身，将面前“三人”的一切变化尽收眼底：

不过几个呼吸间，宫本英树明亮的黄金瞳已然黯淡，眼眶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窟窿。

——宫本英树的眼睛被进化药毁了，这也意味着他不会再等下去。

“咳呃……”

嘴巴猛地张开，宫本英树像是要发出最后的嘶吼与咆哮，可他的声道早就被毁，此时几乎发不出半点声响。

“呼。”

封闭的后台倏地吹起一阵风，宫本英树消失了，另外两人也一左一右杀将而来。

源稚生不假思索地挥动长刀。

蜘蛛切在空气中划过，带起一阵青色的刀光，犹如枯井寒潭里浸润多年的阴气。

“刺……”

刀刃处绽放一连串的火花，长刀与巨爪在半空中对撞。

积攒许久气力挥出的一击被挡下，宫本英树不顾爪子被切开，死死抓住锋利的刀刃。

回光返照下产生的巨力，饶是源稚生都无法瞬间挣脱开，两把长刀却在这时刺了过来。

“撕拉。”

恰到好处的闪躲下，源稚生成功避开刀锋，风衣却被刺出了两个孔洞。

双臂快收将两把长刀锁在腋下，源稚生瞬间发力，直接甩得两人一个踉跄，纷纷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旋即扭转腰身，蹬地猛冲，手肘如攻城锤一般砸向宫本英树的胸膛，顺势拉锯般抽刀，一串漆黑血珠被带出，将他整个右臂所附衣物都蚀灼得一干二净。

灯具也被飞逸的黑血累及，明灭之间，源稚生悍然挥刀，整个化妆间像是平地卷起了一阵风暴……

……

“天生丽质难自弃，长恨一曲千古迷，长恨一曲千古迷……”

最后一句唱词落下，大厅中一片沉寂，观众陷入呆愣，眼神带着迷蒙。

角落里，樱井小暮无声地复述唱词，痴痴地看着舞台上的窈窕身影。

音乐声一起，她便像现在这样看着这个少年且歌且舞，只觉与他一比，自己的美就像叶子上的尘埃般稀薄，表演时的魅力何止差出千里？

几秒钟过去，观众们似乎仍未从那痴迷的状态中脱离，音乐厅依旧无声沉寂。

然而就像是一叶渔船驶进了无波的海面，刹那间涟漪荡开，随后便是波澜……

两道先后响起的掌声就像是两艘闯入这片海域的巨轮，风浪随它们而来，沸腾的人声仿佛能把棚顶掀起。

看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过道之间：

何光纤尘不染、风采依旧；源稚生右臂赤.裸，稍显狼狈。

源稚女终于展颜一笑，从此万古迎春。

最后朝舞台下方轻施一礼，他款款下台。

第一场演出，完美落幕。

人已下台，而掌声依旧。

……

“该加练了，少年。”

何光走到源稚生身边，递出自己的外套。

源稚生道了声谢，赶忙将衣服穿上，毕竟还是个年轻人，他平时也十分注重形象：“何先生那边一切顺利？”

“如你所见。”

何光轻拍右臂，白净的衬衫一点褶皱也无，显然是在调侃源稚生。

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源稚生转移话题道：“只可惜没能完整听到稚女的第一场演出，有些遗憾。”

“这有什么可遗憾的……”何光笑了笑，说，“稚女这第一场戏，明明我们俩也有出演。”

源稚生楞了一瞬，随即恍然道：“您说的对，我们也是主演。”

闻言，何光又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迈步走向演出后台。

灯光昏暗的化妆间里，源稚女正凝望着镜子里那张擦去妆容、仍算清秀的面容，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演出中走出来。

直到一个熟悉身影在镜子中出现，并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神情才有了变化：

“好好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出发。”

“嗯！”

源稚女郑重点头。

冥冥中，似乎有一双大手，将命运女神纺出的线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后台再无旁人，化妆间中唯有源稚生腕表零件磨合的细微声响，以及宫本英树愈加沉重的呼吸声。

进化药，名为药，实为毒。

而他另外两名同伴，此刻就握着刀剑护持在他的两旁，武器锋芒处已有缺口豁痕。

——蜘蛛切，刀铭“蜘蛛山中凶祓夜伏”，传说中斩妖的名刀，象征混血种巅峰工艺的炼金器具。

鹿取中学，音乐厅。

凡俗的兵器，与之碰撞，便只有断裂的下场。

“嗒……嗒……”

“呼……呼！”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

移动的舞台灯光下，源稚女且行且唱，音色让人想起斑驳的古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