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顺便与周留比试一场？都赢了的话，就干脆留在营内当老大？反正你最强，最服众。哟...看你这样子是不太想嘛，那不就结了。”

苏云川抿着唇，几息之后，才憋出来一句：“那我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偷偷和蒋大哥比一场好了。”

再起哄，就自己下场，不过对手可得换一换。

听出其言下之意后，众人打着哈哈又退了回去。

好些人给出自己兵器，欲要让比试继续，却被梦藏生适时入场，给拦了下来。

梦藏生用手指夹住折扇，掂了掂，笑着传音过去。

那人握住断刀以后，才回过神来，连声说不用，反正只是精钢长剑，找铁匠再重铸一柄就行。

除了以天材地宝、神物兽骨等物铸造兵器之外，大部分刀剑长枪，都不必依靠炼师出手。

梦藏生一把抓住扇子，看得女子下一瞬就要后退躲避，他却什么都没做。

那边苏云川正提着剑，小声说道：“师傅，怎么就不打了，我可以赢下来的。”

对于初次与蒋泉交手，败得极快这件事，她还一直记着，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有怨气，就是单纯觉得，不赢回来一场，面子上过不去，以后收徒弟，万一几个小家伙因为这点全选了师姐怎么办？

“这个随意，只要他同意，我也不会拦着。”

苏云川立刻喜笑颜开。

走到师徒面前的蒋泉，发现其心情大好，便开口笑道：“苏姑娘这些时日修为又有长进，我在此先道贺一声。”

蒋泉歉意一笑，告辞转身离开。

白蛇剑的表现有目共睹，无论是本身材质还是成品，都算上乘，无非是形制与当下人族所用兵器相差太大，还不太为人接受而已。

改变一事，是需要潜移默化的，强扭的瓜不甜，老道理，得记住。

虽然梦藏生有意推广，但总不能按着远猎人的头，逼他们更换兵器吧。

如今蒋泉察觉到蛇鳞兵器的好处，主动开口讨求，他也正好顺水推舟。

蒋泉再次一怔，开怀笑道：“难得梦师这般为我们着想，之前倒是我们不懂变通了，只是真的形制朴素？”

见他还有打趣心思，梦藏生呵呵一笑：“亲疏有别懂不懂，有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

一旁的祁数英，蓦然觉得心胸舒畅许多，感激看了蒋泉一眼。

蒋泉悄然与之对视，这才借着连声说“不敢”的功夫，暗中向梦藏生投去道谢目光。

心有灵犀的两人，并未多说什么。

刘松烟突然窜出来，带着讨好神色问道：“刚才听梦师的意思，是我们都有份？”

梦藏生不说话，祁数英便一拳锤在好友胸口，“蒋哥说我脑子不好，我看你也没差到哪儿去。”

刘松烟揉了揉胸口，嘿嘿一笑，神色有些迫切：“那就多谢梦师了！”

看他那猴急的摸样，蒋泉莫名觉得脸上无光，前些年为什么是这些浑小子去了边境？

收敛心神，压低嗓音，正色问道：“梦师，那些兵器，有无赵狂等人的份额？”

梦藏生双眼微眯，开口说道：“本是没有的，不过今日借你兵器那人，可以有一份，若是他用不惯想要归还，也随他的意愿去办。至于秘法锤炼气血...暂且不用外传，此事是否能够推行，或许再过不久就能见分晓，到那时再教给他们也不算迟。”

那一封送往横山城，讲述平关城主直入启灵的书信，其实就是出自梦藏生的授意，不然的话，此事其实只需要回禀中庭就行。

若是平关城主未能直入启灵，只是成为破凡，甚至都不用书信告知任何人。

反正横山城主是灵微境，对事物的细微变化，察觉掌控更加擅长，告知其凡境利用秘法辅佐修炼，说不定就能完善此道，工具人嘛，不用白不用。

蒋泉听完之后，点头应下。

虽然是在询问兵器，但是更深层的意思，正是梦藏生后半段的回答所指。

赏罚分明，才是长久之道，他也能够理解只给一人兵器的做法。

而且梦藏生也说了，用不用得习惯，还是个未知数。

在他们闲聊之时，几名少年就静静站在一旁，万芳手中的剑鞘，都已经带上了其掌心温度。

苏云川对于那些要动脑子深究之事，不是很感兴趣，便稍稍后退，站到了方石旁。

从念念不舍的万芳手里，接过剑鞘藏兵，负在身后，又取出先前收好的月棂坠，重新戴回颈间，一股清凉之意顿时散布周身，压制住了比试之后的燥热。

吴树和赵之狂还没什么反应，倒是万芳和柳染染，瞪大眼睛，盯住她胸前。

好精致的小物什，自己也能有一件就好了。

两个小姑娘眼里的艳羡，苏云川看得一清二楚，稍稍附身，凑在她们耳边私语道：“师傅那里还有好多这种饰品，都很精美的，赶快到凡境，我去帮你们讨要几件，可不是师傅小气，只是这些东西，你们现在不适合拿在手里。”

说着她便以手指勾出细绳，将月棂坠摊放于掌心。

两个小姑娘眼神更加明亮，会意伸手去触碰雪白覆蓝纹的镂空雕饰挂坠。

而此时的苏云川，带着笑意的视线，恍惚映入某件熟悉之物，定睛细看以后，笑意更浓。

师傅对这几个小家伙，也是真的好到极致了。

因为要熟悉白蛇剑，吴树几人除了正经炼体之外，其他时候，都将其负于后背，所以万芳身后的骨白剑柄尾部，便被近在咫尺的苏云川看了个仔细。

那蛇嘴里衔着的，不是螺丝壳又是何物？看似弹丸大小，实则内部大如屋舍，整个人族，必然不会超过双手之数，自然珍贵非凡。

所以她才会暗中感叹，原来梦藏生早已经将四人看作了弟子的弟子，那自己这个要当师傅的，可得再加把劲修炼到启灵才行。

而万芳与柳染染，心神都放在了月棂坠之上，并未注意到身前之人的神情变化。

倒是吴树与赵之狂察觉到了，顺着其视线看去，正是白蛇剑柄，对视一眼，默契察觉到白蛇剑或许还有其他更为特别之处。

两个少女的手指，碰触到月棂坠之时，心里都十分惊奇。

万芳终于明白一事，先前未来师傅触碰自己肩膀，为何会如此冰凉，原来是因为这寒冰一般的小物什。

但是她们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如此冰凉的物件，空置这么长的时间，应该会凝结水气才对，可眼中之物，毫无变化。

几个呼吸之后，苏云川手指翻转，握住坠子放回了衣襟内。

师傅说得对，龙鱼逆鳞的功效，对修为的要求确实有些严苛。

不再碰触月棂坠的万芳和柳染染，突然于炎夏时分，打了一个哆嗦，不解看着自己双手，怎么不止手指，浑身都这么冷呢。

抬眼看向淡粉衣衫女子双眼，却各有一只手掌按在她们肩上。

“此事先别外传，届时给他们两一个惊喜。”

苏云川的眼珠转动了两下，瞥向一旁，万方和柳染染强压下心里惊喜，轻轻点头。

一个声音突然从传来。

“看来我要说的话，三徒弟你都已经说过了，那也无妨，我再说一遍就行，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修炼亦然，你们几个，忙里偷闲，劳逸结合可以，但是切记不能太多。”

四名少年少女，立时面色肃穆，朝着向这边挪步些许的梦藏生抱拳行礼。

梦藏生笑着承下，以折扇点了一下苏云川后背剑鞘，师徒二人便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只是苏云川偷偷回身，竖起手指放于双唇之间，做了一个噤声的举动，这才笑着跟上一袭淡蓝身影。

吴树有些好奇，“先前师傅和你们说了些什么？”

万芳得意一笑，“不告诉你。”

赵之狂看向柳染染，自从暗中择师之后，两人大部分时候，都站在同一阵营，可这次少女却难得一见，与少女站在了一边，不理睬他的眼神询问。

四人两两各有秘密，谁也不告诉对方。

就在万芳拉着柳染染耳语，憧憬以后除了精美饰品之外，能不能讨要一个泥偶之时，刘松烟搓着手悄然挪步，远离操场。

“我今日还有点事，就不多留了。”

说完之后，转身追出远猎营，看其方向，正是冲着内城而去。

后知后觉的祁数英，身子刚动，便被人按住肩头，疑惑回头。

蒋泉笑问道：“如何？”

祁数英神色轻松回道：“依旧羡慕。”

蒋泉便放开了手，“去吧，记得给我带两把好刀回来。”

祁数英一笑，“行，我会偷偷问何侍卫哪柄武器更好的，不过若是都相差不多，蒋哥你可别怪我。”

蒋泉点头之后，祁数英便追着好友背影，离开远猎营，在街道上一路狂奔。

梦师只说城内不能纵马，纵人总该没什么大碍。

先前围观比试的人群，有散去的，也有看梦藏生聊完正事，聚拢过来的，都在追问两人去做什么了。

蒋泉双手环抱胸前，笑得颇有某人的风范。

“你们这些家伙，就看着吴树他们夯实地面，什么都不做，脸皮呢？”

之后需要开解之人，只怕不在少数，就当是提前收点辛劳费用，充当酒水钱好了。

众人尴尬一笑，这又不是我们故意视而不见，是几个小家伙大包大揽，拦不住啊。只是心里虽然这样想，却还是纷纷搬动堆叠在角落的方石，排成一线，开始在操场上来回锤走。

等到傍晚时分，祁数英和刘松烟，带着数把兵器返回营内，其余人才知道蒋泉是随意找了个借口留住他们，顿时大呼上当。

先到先得，先挑先好，这不是让人白白占了个便宜？

只可惜今日太晚，不好再因为此事去叨扰梦师与城主，只能明日再去。

而引起群情激愤的三人，毫无自觉，还有意炫耀，差点被群起围攻之后，才说出真相。

库房内的兵器都差不多，挑来挑去都一样，有什么好争的。

闻言，远猎人的怒火才平息下来。

借此机会，蒋泉亲自将一柄收于鞘中，两指宽，连柄带刃四尺长的纤薄弧刀，给借他兵器那人送了过去。

既然兵器改朝换代，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梦藏生后面炼制的兵器，就都还是选择贴近当下远猎人较为熟悉的规格，思前想后，剑类兵器，择的是于老1演练过的双手剑，刀类兵器，便选了苗刀。还有其他枪、斧之类，本身差别不大，倒是无需更换成大戟什么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梦藏生记不太清苗刀的准确尺寸，只能凭着感觉，臆造些许。

蒋泉送出苗刀之后，那人有些犹豫，是否要收下。

蒋泉猜想其或是觉得刀身纤薄，比起之前的阔刀会脆弱许多，容易损坏，抑或是不习惯这种新式长刀，便故意说了两番话。

“今日的比试，不小心折了你的兵器，此事说起来，是我的过错，毕竟苏姑娘的白蛇剑，先前便已经斩断了三柄精钢长刀，我若是谨慎些，也不至于落到求着梦师帮我赔偿的地步，真是让人见笑了。”

那人一听这话，心中疑虑顿时消弥，反而惊喜万分。

既是与白蛇剑出自同一人之手，其坚韧程度可想而知，而且他此前从未听闻，什么兵器能连断四刃而完好无损的，除非是个傻子，不然都知道如何选择了。

这时候蒋泉再度开口：“其实之前苏姑娘使的是长枪，却不曾想她习了剑术以后，实力更上一层楼，反正此地离着边境有些路程，平日里厮杀也不算凶猛，正好借此机会演练熟悉一番，若真是用不惯，我再另作赔偿如何？”

来自中庭的远猎人，听懂了后一段话的意思。

出了芦谓两人的事情之后，他们这些人，再想去边境，只能老老实实在此地历练，听从城主调遣，于平原上巡猎，等到时机成熟，方能离开。

面对这种暗中“敲打”，他也自知是应得，道谢过后，收下了苗刀。

之后两日，从落峡城来了一支商队，依旧是满载乌水木。既是修缮一城屋舍，所需木材自然不在少数，像这样的队伍，大概还会有几次，只是越到后面，其余民生用具就会携带更多。

神色郁郁的赵狂，看见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刀之后，神色更加失落，终是忍不住去见了自己好友一面。下次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

“难得你还愿意来看我一眼，怎么...城主已经定下了责罚？”

稍显昏暗的房屋里，酒气浓重，神色憔悴的芦谓，自嘲说到。

赵狂本来低沉的心绪，突然生出怒火，大步上前，一拳砸在魁梧汉子脸上，打得其从椅子里滚落在地。

“为什么不躲！？”

明明是出手伤人，却好似比受伤之人还要难过。

翻身躺在地面的芦谓，一言不发。

双目赤红的赵狂，急喘数息之后，松开了握紧的五指，嗓音沉闷，“落峡城的商队已经抵达平关。”

芦谓眼神颤动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黯淡。

赵狂走到他身边，盘腿坐下，抄起酒壶，大口灌入口中，冲洗心中那股郁结之气。

“留在平关城历练几年，我们就能够赶赴边境，为什么你要答应费迅在城中作乱，就这么等不及吗？”

他甚至不想问为什么要诓骗自己，有些事情，说出之后于情谊非但起不到修补作用，甚至有可能将伤疤撕扯得更加触目惊心。

芦谓沉默许久，缓缓说道：“我的修为本来就不高，比起你们，修炼天赋也差了许多，离开此地的时日必然会更迟，我不想虚耗这些光阴，万一那个时候......算了，如今说这些毫无意义，抱歉，连累你们一起受罚。”

话音落下，屋内再无人开口，只有喉头滚动，吞咽酒水的动静一直没有停下。

最后有了醉意的赵狂，打开房门之前，低声说了一句话，让魁梧汉子抬臂挡住了双眼。

“再过几年，我们在横山城等你。”

蒋泉微怔，然后放下双手，“是我失言，应是很羡慕才对，那不知我有无可能，拿到一柄梦师亲自炼制的兵器？”

梦藏生洒然一笑，“我就在想你们这些人能憋到什么时候，不错，还没有傻到无药可救的地步，稍后自己去城主府，找我二徒弟认领，不过我可得先说好，给你们准备的都比较朴素，拿到手以后，可别嫌弃不好看。”

苏云川反手持剑，羞赧道：“蒋大哥的实力也很强，若不是我占了些兵器的便利，或许还要许久才能分出胜负。”

言语里还是隐隐有争斗之意，而蒋泉也明白其中缘由，就是忍俊不禁，这姑娘得记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看来以后有得打喽。

一场精彩纷呈的比试，最后居然是断刀收场，未能分出胜负，令得场边远猎人们都有些意犹未尽。

他看了一眼祁数英，心里突然有了思量，便抱拳向梦藏生说道：“梦师炼制的白蛇剑，确实不是凡物，比起精钢兵器不知强了多少倍，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些羡慕的。”

祁数英立时双眼微睁，想要知道身前之人会如何作答。

梦藏生一挑眉，“只是有些？”

就算有心磨砺自己，要和强者比试，那也得有个限度，找个最强的，不是拿头傻傻撞山，自己给自己开瓢？

蒋泉走到场边，将断刀还给了借出之人，告歉一声，说之后会想方法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