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犹豫之后，他又看向一旁，“不知道何侍卫，有没有兴趣与我们一同前去？”

主要是担心，这人又会胡思乱想，脑补一出大戏。

只是师傅却说城外夜景很美，令人流连忘返，这就勾起了她们的好奇心。

这个世界夜晚漆黑如墨，什么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那什么景色，会让人如此着迷呢。

原本两人打算就在摇椅之上，轻松惬意的无所事事一天，城主甚至连公务都不想处理。

两个徒弟立刻跟上，什么都没有带。

敲门声传来，贴身侍卫何秋雨去开门，梦藏生就带着笑走入房间，被苏云川围在身边转了好几圈。

她开口问道：“师傅，你不是说要准备一些东西吗？”

何秋雨毫不犹豫点头，心里想着贴身侍卫，那就贴身好了，至于城外夜景如何，与自己无关。

这确实是梦藏生所做的第四个螺蛳壳，因为之前那个有点小，装不下夜里要用的东西。

他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出城。”

见她点头，梦藏生说道：“那我先行前去好了，等下城外有火光的地方，就是我所在的地方。”

说罢便从窗口飞出，向着巨蛇尸骨的丘陵而去。

有外人在，螺蛳壳的秘密，最好还是先瞒一下比较好。

眼前之人，和平时的装束一模一样，不还是背负剑，腰悬扇，手上一颗青色珠子，等等，这颗珠子，好像有点新？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城门处，守城士兵早已经遵从某人的话，将城门打开了些许，只是看见人如此之多，还是有些意外。

等到出城之后，循着远处的火光而去，平关城主心里有些忐忑，会不会被师傅怪罪呢？

等到他们赶到丘陵之上，梦藏生在做之事，确实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一堆篝火旁边，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铁架子，上面有各种肉类果蔬，正被木炭烘烤，滋滋作响，香味弥漫，勾得人食指大动。

看见有这么多人前来，梦藏生也是很意外，果然自己提前出来准备，是正确的选择，就是食物可能有些不够，酒也不够了。

这或许是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人在深夜之中，点燃篝火，做烧烤一事。

他笑着招呼众人落座，而所谓的落座，不过就是随便找块草地坐下，都是远猎人，也没什么好讲究的，就都盘坐在了火堆边。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苏云川，依旧不明白自己师傅在做什么，就凑过去好奇问道：“师傅，你这是在做什么？”

梦藏生手上忙个不停，“这叫烧烤，可谓是人间美味，最适合夜色里与三两好友一起品尝。”

随手撒上辣椒，架子上的一串串食物，顿时香味更浓。

说实话，能在这个世界找到辣椒，他还是很意外的，真是太像了，除了巨兽和灵气之外，很多事情都太像了。

他自己先用嘴叼着一串肉，这才把其它烤好的食物，交给徒弟分发给篝火旁的人。

迫不及待吃下烤串的众人，纷纷为之惊叹，原来世上竟有如此奇特的烹饪方式，以后回去，一定要多来几次。

有人举手：“梦大高手，能不能把这个法子告诉我，日后我嘴馋之时也能自己动手解解馋。”

一群人附和。

“对对对，我也想要。”

“还有你这些铁架子，给我们说道说道吧。”

“不愧是梦大高手，能想到这样制作食物。”

“怪不得平时都看不见你吃东西，确实，那些菜怎么能入你的眼呢。”

......

梦大高手？这个称呼真是让他哭笑不得，听见有人谈论他吃饭一事，担心会暴露，就连忙开口打断。

“行了，我告诉你们就是了，还有一个叫火锅的东西，你们也可以试试，不过谁再说‘梦大高手’四个字，就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先回城吧。

这谁想出来的，也太难听了。”

那人开口说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吗？你击杀巨蟒的事，已经在附近城池传开了，不过既然你不喜这个称呼，那我们再给你想一个？”

他连忙摆手，“算了算了，不用给我想外号了，谁再说这事，今夜的酒就没有他的份了。”

咬下一块肉，偿起来味道还不错，突然有些怀恋之前的日子了，好像来这边之前，也有好几年没有吃过烧烤了。

收拾心情，继续烤串，而那些篝火旁的人，已经自己找到酒，大口喝起来了。

蒋泉和周留，分别在少男少女头上各敲了一下，“小孩子，喝什么酒。”

吴树几人就狡辩道：“马上都要成为远猎人了，迟早要学会喝酒的，不然喝了食翠反而醉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说起来敲人头顶这个动作，还是从梦藏生这边传出去的，这些老一辈的人，都觉得做起来很顺手。

众人在吃喝不停的同时，也开始各自闲聊起来，仿佛今夜就是一场聚会，都是轻松惬意。

眼看师傅和师妹两人忙碌，平关城主也不好意思独自享乐，起身帮忙。

有人觉得让一城之主给自己送吃的，架子也太大了，所以就开口阻拦。

没想到梦藏生把手中签子一丢，佯装发怒，“你们这些人，吃的都是我烤的，怎么没人来帮我呢？”

他们就打着哈哈，“这不是不会嘛，怕给你添乱。”

梦藏生随手指了几个人，刚才就他们吃得最多，“你，你，还有你，马上回去城主府粮库，再拿一些生肉果蔬回来，这趟跑腿，就当是今夜的伙食费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被点到的几人不好拒绝，向着灯火通明的城池而去，走之前又被交代，再带些酒回来。

看见城池上的一线火光，平关城主才想起来一事，于是好奇问道：“师傅，管事来报，没有说以往的夜色里有火光，那你之前出城，都是在做些什么呢？”

问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低声避讳，所以凡是听见的人，都不免有些好奇。

梦藏生又拿着一串肉，指着城池最高处说道：“我在这边赏月。”

赏月？是说连续出城一个月，欣赏夜景，所以称之为赏月吗？一圈人都想到一处去了。

看到他们脸上疑惑的神色，某人这才接着说道：“你们看见那颗蛇目没有，那个东西，叫做月亮，我闲来无事，便出城赏月。”

众人恍然大悟，看向血红蛇目，光芒不仅笼罩了内城，还散发到城外，此刻丘陵下方的蛇骨，就在夜幕中反射着淡红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夜色真的很独特，那份静谧，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有人感叹道：“要是人族每座城池都能有这么一颗......月亮是吧，都能有这么一颗月亮就好了。”

蒋泉也说道：“不仅要有月亮，还要像今夜一般，万事皆安，哪怕是出城，也不会提心吊胆，那才叫美事呢。”

很少说话的周留，也忍不住补充道：“若是有一天，能自由行走在夜色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听着他们的感慨，梦藏生心想，这样的日子，或许很快就会来了，再等个，十几年吧，到时候你们自己带着家里儿女，想去哪去哪。

不过你们这些远猎人，怎么都是晚婚晚育的，一把年纪了，不管男女，都是单身，搁我们那边，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被他打发去送菜的几个人，几乎是全力狂奔来回，此时又扛着大包小包上来了，几人索性就接替了烤肉的活，就当是离开平关之前，先学学手艺了。

得闲的梦藏生也就坐到人堆之中，两个徒弟一人一边，把他夹在中间。

左手边的平关城主又问：“师傅，你平日就只是赏月吗，不会觉得太枯燥了吗？”

嘴里不停塞着烤菜的苏云川，也在一旁唔唔点头，她们两人今晚就没有碰过烤肉一次，实在是吃怕了。

梦藏生摇头晃脑，“当然不是枯坐在这边，我主要是想一些事情。”

每次出城，当万物寂静之时，再无身外之物打扰，人的思绪就会不停生发，跨越时间与空间，跳脱古往今来，去向每一个未知的地方。

你会想亿万光年之外，会不会也有一颗星球，此时有生灵正向着天空仰望，恰好往自己这边看来。

你会想再过几千年，今日之事，会不会还有人记得，就在同一个地方，他们也齐聚于此，饮酒笑谈。

吴树有些好奇，修为如此至高的前辈，平日里都会想些什么，会不会和修炼有关，所以好奇问道；“前辈，能不能与我们说说。”

想着这几个小辈，说不定迟早都是自己门下弟子，到时候就不是阴盛阳......呃，好像还是没变。

又看到所有人眼里都有好奇的光芒，梦藏生也就大大方方说了，反正迟早会传开的。

“我在想，凡境的人，能不能修炼秘法。”

这已经不是平关城主第一次从自己师傅嘴里，听见这种奇思妙想的话语了，之前狼群围城之时，与某人初识，就曾听对方说过，‘兽核能不能直接吃’这种话，所以她只是微微诧异，然后低笑起来。

不过周围一圈远猎人，心里就很惊讶了，谁不知道秘法是破凡境才能修炼的，就算给凡境，体内没有灵气，不还是白搭。

梦藏生不管他们表现如何，接着说道：“你们想想看，气血运行，是依靠经脉对吧，灵气运行，不也是依靠经脉，这不是大同小异嘛，所以谁说的秘法，就只能破凡境才能修炼呢？”

他也是这两天，在想如何让凡境，一跃成为启灵，才偶然生出这个想法。

对他的话感触最深的，就是身边的两个徒弟了。

一个月的灵压修炼，说白了，不就是以压迫气血的方式锤炼体魄，只要气血运转更加自如，修为也就随之强大。

有人疑惑说道：“可是，凡境没有灵气，就算能修炼秘法，也没有什么用吧。”

一帮人点头称是，破凡境运转秘法的种种表现，他们是见过的，最为直观的，便是强化肉眼之时，双瞳如七彩琉璃般，光华流转。

那可不是简单的强化眼力，而是能凭此洞悉山潮巨兽的外甲薄弱之处，若是在眼中，有灵气稀疏的地方，便是最容易造成杀伤的。

普通的野兽不必如此麻烦，山级之上的野兽，兽核强大，所以能调动灵气，不以秘法观察，绝不可能击杀，这就是为什么边境城池，必有破凡启灵境界的远猎人。

梦藏生摇头，说出了让众人震惊的话。

“谁说的凡境没有灵气，只是凡境察觉不到灵气而已。”

他本来不想说的，或许人族长老们，担心普通人知晓此事后，也会强行索要秘法修炼，最终出现什么不可挽救的事，所以才隐瞒下来。

又或者，已经有人为此丧命。

不过当下，自己想要做的是，让远猎人以气血，先行代替灵气修炼秘法，之后说不定就能引动灵气，只要破境，就能跨越一个大境界。

心里如此打算，这才说出此事，也顺便给在场的凡境远猎人们指条路。

他转头对平关城主说道：“二徒弟，你这边应该有秘法吧，要不以后修行之时，佐以秘法试试？”

平关城主手上当然有秘法，每一座城池的秘法，都是代代相传的，但是此时她决定欺瞒师傅一次。

光是灵压修炼，就已经快把她们折磨得死去活来，再来个秘法，就真的没命了！

因为梦藏生转头看着她，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苏云川眼里全是祈求神色，近乎呆滞的不停摇头。

两女对视一眼，同病相怜，平关城主重重摇头，“师傅，我手上没有秘法。”

听见此话，梦藏生脸上有一丝遗憾，人族实在是太小气了，真就不到破凡不给秘法是吧。

将他的猜想听进去的众人，也是一样，有些失望，如果别人说人人体内都有灵气，他们估计也就听过就算，但是眼前的人，绝不可能骗他们的。

能只花一个多月，就将旁人修为提升数倍的存在，还不值得他们相信吗？

就在两女松了一口气之时，他却突然咧嘴一笑，开口说道：“无妨，我这里有横山城主所给的秘法，来来来，人人有份，明日我就抄写给你们。”

如果让远在横山城的某人知晓此事，估计要气得跌境。

而平关城主师姐妹二人，眼里全是绝望，心里对素未谋面的横山城主，多了一分埋怨。

有人忐忑开口：“这样不妥吧。”

秘法确实是只能由破凡境之人修炼，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虽然他们敬重并相信梦藏生，但是并不代表，他们自己就会打破这个规矩。

听见城主说没有秘法之时，心里失望的同时，也有小小庆幸，不用艰难抉择。

梦藏生回答道：“有何不妥，只要不将秘法告诉普通人就行了，反正你们迟早都要突破到破凡，也就是个提前背书的事。”

气氛突然凝固，一圈人哑然，连负责烤肉的人都停了下来，只剩篝火燃烧，木炭的噼啪声。

某人终于后知后觉，却有人率先开口。

何秋雨语气淡漠：“我不会将此事传出去的。”

全场唯一一个不是修炼者的人，还是梦藏生自己请来的，想到此处，真真是欲哭无泪。

他尴尬笑笑，“各位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等到气氛再次热烈起来，破罐破摔的平关城主，索性就直接问道：“师傅，我们可以在你的帮助下修炼秘法，那其他人呢？”

听师傅的口气，秘法修炼一事，起码自己和师妹两人是绝逃不掉了，那还不如多拉些人下水。

梦藏生想了想，就对所有再度看过来的人说道：“各位修炼秘法之时，可以与平常炼体一同进行，或者会事半功倍。

不过切记，不可操之过急，毕竟这也是我自己的猜想，一旦出了什么事，我可就成了罪人了，若真是那样，我会后悔将秘法交给你们的。”

众人纷纷抱拳，只是手上都还拿着烤肉、酒壶，有些滑稽。

表面不羁，只是掩饰心中赤诚。

被人记挂在心上，不管是谁，都会心生感动的。

再无胃口的苏云川，闷闷开口：“师傅，你就不能想些有趣的事情吗？这不是给徒弟们增添烦恼吗。”

梦藏生当然知道，三徒弟怎么突然变得低沉，为了让她重打精神，笑着说道：“我当然也会想有趣之事，哼哼小曲，想想以前看过的故事什么的。”

苏云川眼神一亮，“师傅，你还会唱曲呢，能不能给我来一段？”

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食物起哄，故事能有什么意思，哪有听曲享受啊。

如此大好时光，正当和酒而歌不是。

几名少年少女也是眼带憧憬，前辈不仅强，居然还如此多才多艺的吗！

被他们的炽热目光笼罩，梦藏生有些窘迫的开口：“要我唱曲也行，不过你们可不能取笑我。”

苏云川欢欣说道：“师傅放心唱便是，谁敢取笑你，我就帮你教训他！”

梦藏生抬手，轻敲在她头顶，无奈起身。

站在篝火之前，感受着当下的气氛，沉吟片刻，在想什么歌曲，适合现在唱呢。

在所有人期待的视线里，背负长剑的男子缓缓开口，是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话语，也是他们从未听过的曲调。

“渡口爱上深山，薄雪中意晚莲，夕阳熬红双眼，想等来晨钟聊聊天，心上人在梅边柳边，偏不在身边，小白蛇浇透临安，许仙却没带伞......”

悠扬的歌声中，仿佛满满都是遗憾，落在众人心头，勾起过往回忆。

有风轻轻吹过地面，便凭风飘入平关城中，如一城起歌，人人都听见了这似有似无的曲子。

“拈杯酒眯着眼，说专心看人间，看长安建安与潘安，都想沾一沾。神仙掐指算，此去少圆满，得来失聚了散，千万莫求全......”

原本的遗憾消弭，一股暖意荡漾，抚平了人们心头渐起的伤痛。

“喝完大酒撑条船，说今生不靠岸，去天涯海角浪个遍，失意当尝鲜。这一路手握剑，身侧有千帆，时不时回头看看，百味是人间，时不时也睡个懒觉，醒来多加餐......”

《人间不值得》，梦藏生唱完之后，却在想，往后的人间，一定要处处值得。

周围有些安静，有些人正用手抹去眼角泪水，却嘴角带着笑容。

唯一的普通人何秋雨，将头搁放在膝盖上，呆呆看着火堆，一言不发。

平关城主有些失落，被苏云川小声安慰着。

唯有少年少女，尚未经历太多世事，主动开口：“前辈，能不能再来几首曲子？”

一行人又再度开口附和，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听。

梦藏生环视一圈，点头答应了，看来自己唱歌，也不是那么不堪入耳嘛。

今夜的落角平原，平关城外，有歌声回荡，沁人心脾，哄着人们安然入睡。

最终城主拗不过两个少女的撒娇，只能带上在场所有人一同前往。

与她并肩的苏云川，看见两个少女撒娇的样子，有些羞赧，自己以前也是这副样子的吧，也可能，好一点点？

平关城主无奈摇头，与师妹一起沿着楼梯慢慢向下，期间还碰见了一些本城与其他城池的远猎人，纷纷向她抱拳见礼。

已经将她视作师傅的少女柳染染，好奇问道：“城主，这么晚了还要外出，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夜幕降临，这是自打修炼以来，平关城主师姐妹两人，第一次有休憩时间。

毕竟除了前往远猎营外，未来师傅几乎从不离开城主府。

平关城主笑着回答：“无事，只是听师傅说城外夜景很美，所以今夜出城去看看。”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来了兴趣，表示也想见识见识，反正有梦藏生在，丝毫不担心会出意外。

从没有夜间行走平原的两人，顿时决定，让梦藏生下次出城之时，一定要叫上她们。

而她们的师傅，说要去准备一些新奇的东西，就更让两人期待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