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老板，给我来一份炸鸡。”

紧闭的雕花木门，不复往日干净，蒙有厚厚一层灰，门上还有击打的凹痕。

踏进堂内，桌椅散乱，很久都未有人光顾了，黄数并未在此。

炸鸡铺前，高高悬挂起的招牌碎裂一半，是被什么利器从中大力打折的。

姜渭点头，心下微微焦急，赶忙出门，又赶往西城。

姜渭立即转身：“商前辈，我现在去找黄数，他们定是遇到事情了。”

“无妨，我跟你一块去。”

“好嘞。”

商漪见姜渭准备去寻找黄数，拉住她，伸出手飞快掐个几个法诀。

“黄数还在城内，西城。”

“黄老板你这手臂怎的还没好利索？都多久了。”

“没事没事，会好的。”黄数一个大块头，抬起右手将鸡块下锅，又飞快捞出，装的到纸袋上，递出去。

一边的左手，用布袋绑起，挂在脖子上面，随动作晃动。

先去了无风院，见院落打扫的干净整洁，不像一直无人的样子，可以断定黄数并未离去。

黄数停下：“我将她安顿到李玉家旁边了。”

“倒是发生何事了？为何不用给你的传音符通知我？”

黄数又要开口唱上，姜渭连忙捂住他嘴：“走，回去说。”

收拾摊子，就近来到李玉家。

李玉家隔壁小院内正咿咿呀呀唱起几段戏词。

“他叫我免娇嗔~去余恨~改性情~且自新~”

黄数听见腾出完好的手，竖起兰花指，也咿咿呀呀学唱起来。

那叫一个辣眼睛，简直不忍直视。

推门进去姜渭轻拍背对院门的阿羲。

阿羲缓缓转过头来，停下咿呀的嗓子，两滴眼泪挂着下巴上。

姜渭手一抖：“阿羲你怎的了？”

阿羲抬手擦去眼泪，深吸一口气：“奴家命苦苦苦苦呀~~~”

姜渭，卒。

“姜仙人，当时你走之后，没过半年，那个来砸场子的大小姐又带着一帮家丁来了，后面没办法，我们敌不过她，她修为好像又精进了，只好带着阿羲带西城。”黄数大块头男人哭哭啼啼讲完。

“然后你手是怎么了？”姜渭摸着手问。

黄数右手一抖，竟将整个左手臂拿下来。

“！！”

“本想通知你，可是刚伸手去拿传讯符，她那鞭子一下就朝我打来，我抬手去挡，就给我手打掉了。”

“姜仙勿怕，您忘了我是人偶么？”

黄数将断臂拿到面前，断面是干巴巴的布料，中间还有大坨棉花。

哎？人偶竟是棉花布料缝制的，姜渭不由转头望向身后的商漪。

脑海浮现他一个大男人，把自己锁在家里，在满屋子布料与棉花里，坐地上一针一线，翘起兰花指，缝等人高娃娃的样子。

“人偶都是巴掌大，绘制符文之后才会变化。”

商漪好像看出来她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道。

“那黄数碰火岂不是很危险？”

姜渭又开始好奇宝宝发问。

“绘制符文之后，与正常人触感无异。”

“那黄数的手臂现在也给他修一修补一补就好？”

姜渭内心小人，在满世界转圈跑。

前辈要现场缝娃娃了么，突如其来的反差萌是怎么回事？姜渭瞬间万分期待。

商漪见她眼神突然一下充满星星。

商漪在姜渭殷切的眼神下，只好缓缓点头：“嗯。”

“谢谢仙人！”黄数在一旁听着，拿着断臂连忙道谢。

“黄数，你且过来。”商漪抬手在断臂的另一半上轻捏法诀，围绕肩膀位置绕了一圈。

瞬间整个肩膀也变为布料玩偶状态。

姜渭自告奋勇，上前将黄数的断臂帮面举着。

黄数有些害怕，虽说是布偶，但也是自己天天用的身体。

阿羲在一旁飘来飘去，见没自己事，又开始咿咿呀呀含糊不清唱起戏文。

商漪从储物袋拿出极细的蚕丝透明线，还有一根蕴含灵气的金针。

修长手指微动，蚕丝线跟活了似的，弯弯绕绕穿进针孔。

捻起针线，将断面出，一下绕一下，缝合起来。

针线缝合的位置，蚕丝线自动没进去，瞬间消失不见。

姜渭与商漪凑的极近，微微抬头，清晰可见前辈细长的睫毛微颤，如此近距离，皮肤无一丝毛孔和皱纹。

连眼皮的褶皱都像是出来一般，两边弧度，褶皱深度都一样。

不知为何，商漪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却带给她一种气定神闲，玉树清风的气质。

身上隐隐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极淡，却又很是熟悉，似在哪里闻到过。

很快缝完最后一针，将麻色布料完全连接起来，收掉针线，商漪又连掐几个法诀，轻挥至手臂上。

姜渭放手肉眼可见的布料变成细腻的皮肤。

黄数转回偏过的头，微动左臂，眉开眼笑：“哎嘿，好了，有感觉了。”

活动起全身，与院内的阿羲一样，挥动双臂，学起青衣唱戏文的动作。

黄数又‘弱不禁风’做了一个拂袖，转身、回望、朝姜渭邪魅一笑。

“谢谢~仙人，可比之前更加灵活呢~”黄数粗眉一挑，手挽一个花，粗壮的大腿微微相交轻蹲，

船大的男人脚，后跟抬起，脚尖轻轻点地。

姜渭与商漪一齐转过身，辣眼睛的很，根本无法直视。

门外将将回到家的李玉，听见黄数住的院内很是热闹，思索片刻。

想必是姜姑娘回来了。

未来得及进院放下东西，急忙抬手叩响院门。

“姜姑娘，你可回来了。”

“是啊，挺久了。”姜渭微微一笑，转身让李玉进来，走到商漪旁边，拉了个小板凳坐下。

李玉一进门就见院内还有一位仙人，正是之前见过一面的，朝商漪抬手一礼。

商漪轻点头，依旧抱剑站立姜渭身后。

李玉见姜渭跟此人如此有默契，心中微微一涩。

抬眸望向姜渭，将正事向她开口说道：“姜姑娘，泉水村那边很多村名现下都不愿将鸡卖给我们了。”

“这是为何？”

姜渭一愣，很快便猜到是为何，心里隐隐有了计较。

“那日店被砸之后，镇上刚好有村里之人看见了，朱家有钱有势，他们不敢得罪，现在都是村长

家还在跟我们合作，只能保证每日摆摊的量。”

姜渭面色不改，沉思片刻抬头：“好，我知道了，正好这里铺面要到期了，我决定把地方开在仙岛集市上，还是跟以前一样，但是不需要去泉水村进货了。”

姜渭这人一般不记仇，因为有仇就当场报了，这次朱琦玉这般作怪，也别怪她记仇了。

李玉见姜渭看向自己，当即点头：“可以，我只需要来回乘坐飞舟就行。”

“你来回飞舟的银子，我可以出，等弄好了黄数会告知你。”

“好。”

将这段时间挣的银两都分给他们三人，姜渭就先与李玉告辞。

姜渭叫上黄数，阿羲一人守院子，三人又回到了无风院。

黄数定期将院子打扫的甚是整洁，姜渭拿出灵鸡交给黄数，让他做成炸鸡，看看怎么样。

又将集市上买的乌梅、山楂、甘草、陈皮、洛神花全部清洗放到陶锅中，加水浸泡，一炷香时间过，姜渭点火，开始熬煮。

另一边黄数很快见鸡处理干净，腌渍起来，极其熟练的调配面粉和作料。

姜渭在一旁朝黄数竖起大拇指，黄数见自己被夸，露出八颗牙齿一笑，正准备又唱起细纹来。

“你好好弄，我去看看前辈在干啥。”

姜渭立马抬腿奔向池塘边。

黑衣身影静站池边，依旧跟之前一样，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鱼食投喂里面的鱼。

胖红鱼似乎又长大些，在水波下，见姜渭身影，立刻吞下嘴边鱼食，朝她游去。

湿漉漉的鱼眼，往外微凸，闪着智慧的光芒，直直打量姜渭的双手。

见姜渭手里未拿那日的红果，嘴边红红的两条胡须轻动几下，失望移开了。

姜渭：“......”合着你是只看吃食是吧。

商漪微微勾唇：“它是想吃院内的红菱果。”

“红菱果？”姜渭偏头一脸好奇。

商漪内心轻坦一口气，老老实实耐心解释：“红菱果可助修炼之人和兽增加修为，虽然单独服用作用并不大，对它来说也算上好的吃食。”

“那我在给他摘几个？”听前辈说完，准备再去给胖红捡几个熟透的。

“不必，修炼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还是一步步踏实练起，日后方能走得更加长远。”

商漪说着，将手里鱼食抛到半空，胖红鱼见状急了，鱼身弯曲弹起，肥硕的身体瞬间跃出水面，张口咬下，吞进鱼腹。

阳光下，优雅的弧度，火红的鳞片，泛着金色光泽，那一瞬间姜渭以为它不是在抢食，而是在鱼跃龙门，下一秒就要幻化成龙了。

“为何说是单独服用？”难道还与其他东西一起服用？

“红菱果与青霜草两种与其他配比一起炼制，一颗便能让普通人直接引气入体，轻松跨过修炼瓶颈。”

姜渭抬眼看向商漪，压低声音：“那这红菱果如此珍贵，放在这里安全么？”

商漪望向溏里，沉默片刻，忽又启唇：“红菱果好寻，青霜草却难找。”

姜渭感觉此刻前辈突然有好多心事一般，张张嘴，一句话也未说，陪他一起逗弄鱼儿。

周围路人纷纷侧目：“这咋卖炸鸡还唱上了？”

姜渭嘴角抽抽退后两步：“阿羲呢？”

一个转身就看见一旁站着的姜渭与商漪。

顿然是一个大块头猛男一脸违和，皱起眉头，热泪盈眶，眼睛成荷包蛋状：“仙人前辈，姜仙人，你们可回来了！”

街道其他地方人来人往，跟往日般红火，吆喝声不断。

姜渭上前摸着黄数垂下无力的左手，皱眉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奴家命苦苦苦苦呀~~~”

好家伙，这跟阿羲学久了。

姜渭皱眉：“阿羲？”

回答她的只有微风吹动的一张碎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