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蓝叹着气，“可是做人啊，倘若活的不快活，那活着有什么意义呢？人有七情六欲，一个连七情六欲都不懂的人，那不叫人，那叫木偶！”

小蓝湛皱着眉，有些不理解。

一大一小两人并排坐在案几前，大的练着琴，小的写着字。宁静的气氛似乎十分的融洽。

魏蓝抚着琴弦，练过几首曲子过后便觉得乏了。他一只手支着头，歪向旁边白净可爱的娃娃。

静室

小蓝湛正了正身形，继续一笔一笔落下书写，“身为姑苏蓝氏之人，要持之以恒，永远不可以说累。”

魏蓝小声嘟嘟着，“那帮老家伙，好好的孩子怎么都教成小古董了。”

“师兄，你在说什么？”

魏蓝捏捏他的脸，“阿湛，你又不说话了，哥哥又看不见，你若不应一声哥哥，哥哥又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小蓝湛想了想，稚嫩的声音端端正正的回答着，“蓝氏家训，自然是以雅正为训，以锄强扶弱为己任。”

魏蓝有些头大，这可怎么扳过来呢？“为人雅正是不错，可是，阿湛，我是你哥哥啊，在哥哥面前都不能让你放松下来，不累吗？”

小蓝湛有些困惑，“为什么师兄与叔父说的不一样呢？”

魏蓝摸摸下巴，突然想到了什么，“阿湛啊，藏书阁的那些经书你都看过了吗？”

“读到第七卷了。”

他清了清嗓子，“阿湛,学习了这么半天了，不如我们来谈谈，你以后的人生理想是什么样子的，如何？”

“一日小和尚下山打水，路过一颗榕树下，远远便听到一女子在哭泣。小和尚心生怜悯，便走近问那女子为何哭泣。

原来是一只黄狗为了救那女子，被饿狼活活咬死了，令她伤心难过不已。

那女子生的娇俏可爱，哭起来自是娓娓动人，小和尚初见，心中便动了涟漪。

他安慰女子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狗救了姑娘，因果善恶轮回，说不定来世生而为人，岂不是件开心的事情，说罢小姑娘便破涕为笑了。

那姑娘名唤秀姑娘，她问小和尚，人世间是否真的有前世因今生果。

小和尚自幼修习佛法，对此深信不疑，秀姑娘便也信以为真，一人为小狗诵经超度，一人心有感恩默默祈福。

从此秀姑娘便常常来寺庙听小和尚诵经讲故事。

寒来暑往，一年又是一年，两人之间不知不觉便生了情意。

老和尚察觉到有些不对，虽没说什么，却总会轻轻叹息一声。

小和尚心中生了魔障，明知道不该走的更近，却又忍不住同她一次又一次的见面。

有一天秀姑娘又来听故事了。

这一次小和尚讲了佛经中著名的三皈依的故事。

从前有个老和尚，总是被贼光顾，终于他忍无可忍了。

有一天，贼又来了，他就对贼说，请你把手从门缝里伸进来，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那贼听了高兴极了，就把手从门缝里伸了进去。谁知老和尚一把揪住他的手，捆在柱子上，然后用棍子痛打他，一边打还一边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那贼痛极了，无奈跟着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秀姑娘听罢故事对小和尚说，你那是三皈依，我这却有四皈依，要不要听

小和尚问，何为四皈依

秀姑娘便让他把手伸过来。

秀姑娘说，皈依佛。小和尚跟着她说，皈依佛。

秀姑娘说，皈依法。小和尚跟着她说，皈依法。

秀姑娘说，皈依僧。小和尚跟着她说，皈依僧。

最后，秀姑娘说，皈依......秀姑娘。

小和尚说皈依......啊？

秀姑娘便催着他，说呀,皈依秀姑娘！”

小蓝湛等了半天没有听到他的后续，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魏蓝托着腮，噙着笑意，“为遇一人而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身不留尘。”

“阿湛，你猜猜小和尚说了没有？”

连蓝氏老祖宗都顺从了自己的心意，谁人又能说什么呢？

————

不净世

蓝忘机想起幼时的事，不由得湿润了眼睛，他转过头避开魏蓝的手，抹了抹眼睛。

魏蓝拍拍他，叹了口气，“我不强求你什么，只是希望你明白你自己的心。”

“我知道你气恼阿洋，他修习鬼道，我是知道的，但阿洋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有些事情也不是是非黑白就能论的清的。”

“你和他都是我的弟弟，就算合不来，我也不想看到你们成为死敌。”

蓝忘机沉声道，“薛洋的事情我不会过问了。”

屋顶上传来一阵动静，蓝忘机警觉的握向避尘。

“这清河的瓦片就是比姑苏的糙啊，硌得慌。”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不由放松了神情。

魏蓝笑了笑，拾起脚边的酒壶，“去吧，同他道个别，早些动身回去吧。”

蓝忘机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拜别之礼。

他转身走向门外，打开了房门。

魏无羡懒懒的坐在对面的屋顶之上，饮下一口酒，带着些醉意斜躺下来，“天地一穹庐，以天为被，地为席。”

“蓝湛，借你的屋顶一睡。”

蓝忘机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魏无羡，轻声道了一句别，“魏婴，我走了。”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魏蓝开口唤道，“玄衣。”

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魏蓝面前，“公子。”

“阿洋的事情怎么样了？”

“东西都交给聂宗主了，也交代清楚了。薛洋会被暂时关押在地牢内。”

“关他一阵子也好。”

“你追上忘机，护送他回去，阴铁在忘机身上，此一去，路上必有阻击，你只需记住，一切以忘机为先，明白吗？”

“即便阴铁落入温氏之手？”玄衣有些担忧，“公子，为何不将阴铁留在身边，温氏已经有两块阴铁了，如果这一块也被温氏夺去，只怕后患无穷。”

“不过是块烫手的山药，当真以为有它就可以拿下天下了吗？”

“当年薛重亥何等人物，都控制不了它，温若寒又凭什么？”

“玄衣明白了，还有一事。温旭已经带兵去了云深不知处。”

“哼，温若寒忍不住了？”魏蓝笑道，“也好，那就开始吧，通知清衣，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是，公子。”

“去吧。”

黑色的身影在房间内又悄无声息的消失掉。

魏蓝喝完了壶里的酒，才站起身来，推开房门。

魏无羡依旧在屋顶上睡着，晚风带着些微的凉意，打在他的脸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落在他的身上。

魏蓝低声笑骂道，“臭小子，仗着底子好，就不拿身体当回事了！”

他挥着衣袖，拂去他身上的寒露。待天光大亮，他才起身离去。

小蓝湛听到这个熟悉的开头，很想不雅正的翻个白眼，最后还是抿着嘴巴忍住了，我要雅正！

魏蓝似乎感知到他的情绪，低头忍住笑意，继续讲道。

“那你可知道三皈依的故事？”

“知道的。”

八年前

“那你又知道四皈依的故事吗？”

小蓝湛有些茫然的摇摇头，“何为四皈依？”

魏蓝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才开口讲到，“嗯，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小和尚。”

“阿湛？小湛？湛湛？”

小蓝湛被他唤得有些心烦意乱，定了定心神，“师兄，叔父为我取了字，字忘机，你该叫我忘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