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蓝有些哭笑不得，“跟我一起东奔西跑，让你觉得受苦了？”

小薛洋摇摇头，“我喜欢吃糖，以前没爹没娘没有人会给我买糖吃，跟着你以后，每日都有吃不完的糖，我总觉得像是在做梦，我想着买很多很多的糖，如果你以后不要我了，每日一颗糖，我还是可以开心很久，不会觉得太苦。”

“你说呢？”真相都已经在眼前了，怎么可能退缩！

“这可是不夜天城，仙督大人的不夜仙都，光是岐山脚下那些数不清的世家客卿都够人头疼的，更不用说层层禁卫的炎阳殿，就算是只苍蝇都很难飞进去，你打算怎么办？”

“都来到岐山脚下了，还往前走吗？”蛇祖看着前方隐约可现的岐山，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座红色的赤焰地狱。

薛洋笑着躲闪开，“不痛不痛，糖吃多了，就不觉得苦了！”

“岐山有枭鸟监视，我的傀儡术行不通，不过我想应该难不倒蛇祖大人您，所以帮我探探路，可好？”

“哈哈，你终于想到我了，小意思！”

魏蓝怔住了，小薛洋跟着他有十来天了，说实在的，收留他，有大半的原因是对小魏婴的移情作祟，对着小薛洋，他甚至不及对魏婴的一半上心，也是这么久才发现这个孩子跟着他，没有一点的安全感。

一进城，小薛洋就被街上的热闹声吵醒，一路搜刮着糖人，桂花糕，栗子酥......魏蓝难得的笑的很开怀，大包小包的给他打包到乾坤袋里。

见小薛洋又站在卖果脯的摊子前一动不动的，魏蓝有些无奈了，“你怎么这么爱吃甜食呢，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牙，痛不痛？”

身后传来一片燥杂声，魏蓝牵着马护着小薛洋向旁侧躲避，一队人马从他身后走过，个个佩戴着白色抹额，一身蓝氏校服更是白衣飘飘，宛若谪仙。一行人大约二三十人，护着一辆马车，不疾不徐的穿过人群。

“姑苏蓝氏？”魏蓝认出几个眼熟的，退后了一步，拉着小薛洋躲在马后避开一队人的视线。

等人走远了，小薛洋才开口问道，“哥哥，为什么要躲他们？仇家吗？”

进了扶风城内，蛇祖与魏蓝兵分两路，蛇祖继续前往岐山探路，魏蓝则在扶风城寻找暂时落点。

“云梦江氏，姑苏蓝氏听起来都很厉害的样子。”

“云梦江氏祖上是游侠出身，崇尚自由，随心而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姑苏蓝氏嘛，雅正为训，”魏蓝顿了顿，笑了起来，“虽然家规三千多条，不过蓝氏可是公认的会教孩子，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就是这个道理。”

“三千多条家规？！”小薛洋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摇了摇头。

“哥哥是云梦江氏的人，我跟着哥哥，自然是要入云梦江氏的。”

魏蓝敲敲他的脑门，“你大概和阿战有很多共同话题。”

“阿战是谁？”

“以后见了你就知道了。”魏蓝从怀中取出被收起来的清心铃，指尖划过九瓣莲纹，随即将它递给了小薛洋。

小薛洋晃了晃手中的清心铃，没有任何声响，奇怪的看向魏蓝，不明白为什么要给他一个坏掉的铃铛。

“我教你的心法练会了吗，心法学不会，清心铃可就响不了。”

“后天，我有事要办，如果我耽搁了回不来，你就摇响清心铃，云梦江氏的人离得不远，听到了就会来找你。”

闻言小薛洋抿起嘴巴，还来不及说什么，魏蓝又变得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如果摇不响清心铃，那就不好办了，不如到时候你就去找姑苏蓝氏的人吧——”魏蓝拉着长长的尾音，眼见小薛洋就要红了眼睛，扬声笑了起来，撸了一把小薛洋脑袋，“好了，吓你的，云梦江氏和姑苏蓝氏还算有些交情，看在我义父的面子上，他们会安全的送你回莲花坞的！”

————

岐山炎阳殿

他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呢？魏蓝喘息着。

“温逐流，化了她的金丹！”

杀不完的敌人，灭不尽的傀儡，耳边还能听到蛇祖叫嚣的声音，魏蓝支撑着将夜，只觉得有人靠近了他，他却已经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一掌拍在他的丹田之处，连带着魏蓝也飞出了几米开外。

“噗——”魏蓝吐出一口鲜血。

蛇祖挡在他的身前，巨型的蛇尾扫过，温逐流翻身躲过，几名来不及躲避的温氏弟子被生生碾压成肉酱。

魏蓝支撑着将夜再次站了起来，灵力运行到一半只觉腹部一阵肝肠寸断，又是一口鲜血呕出，咳咳，他站直了腰身，嘲讽的一笑，连金丹都被废了啊。

“真是可惜了。”温若寒低声惋惜着，能够如此保留心智的傀儡，却不能为他所用。

“妖女！还不束手就擒，你已经走头无路了。”

“妖女吗？”魏蓝举起将夜，雪白透亮的剑身映出他的模样，黑色的长发翻飞，脸上还残留着红妆，一双血眸红的让人心惊，犹如火焰般的纹路遍布脸颊，雪白的皮肤配着一身红色长衫，端的是来自地狱的女妖。“这一唱一和的就把我的罪定了？”

“妖女，你还敢狡辩，你身侧的巨蟒不就是十年前的食月巨蟒，十年前，你修炼邪门歪道，仙门百家多少无辜的人惨死在你们的手中。”

“这十来年妖兽异变，邪祟出世，也说不定就是这妖女所为！”

“定然是这妖女霍乱......”

温若寒抬起手，门下的仙门客卿一一噤声，“众人听令，诛杀妖女！”

“杀！杀！杀！”

魏蓝一步一步退后，被众人逼至断头崖前，都不需要看，怨气浓郁的几乎已经要把他拉下深渊，连极阳之焰都焚烧不尽的怨气，岐山温氏到底是做了多少孽，这些人却对此视而不见，仅凭着仙督大人的金口玉言就断定了他的罪，这世人到底有多可笑啊！

“我会将你们所有人都一一记住，即便化为厉鬼，我也会将你们拖入地狱！”

魏蓝已然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一字一句似有似无的却无比清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底，犹如深渊中的厉鬼。

“我们再会！”

红色的妖影坠入无间的深渊，众人惊觉的向下望去，却只看到张牙舞爪的赤色火焰以及那无尽的幽暗，都心有余悸的退后了一步。

“食月巨蟒呢？！”

“哪去了？！”

“是不是随那妖女一起掉下去了？”

————

“阿爹阿娘......”魏蓝抱着将夜靠在乱石之上，一身红衣已经被燃尽大半，浑身上下皆是烈焰燃烧过的痕迹。

恍惚中的人影靠近，看清靠近他的东西，他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快死了。”蛇祖在他面前盘成一团，很沉静的叙述着一个事实。

“拜你所赐......咳咳......”魏蓝眼前已经发黑却还是硬撑着问道，“想......想杀我何必这么复杂？”

蛇祖摇摇头，“我没有想杀你。”

“你若想要活下去，有一个办法。”

魏蓝抬眼看向它，眼神却已经开始失焦。

“把将夜插入你的心脏。”

魏蓝靠在岩壁上没有了声息，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着他还活着。

“没有力气了吗？我帮你。”蛇祖卷起将夜，从他的手中抽离。

将夜还是那么通透雪亮，杀了那么多人，却没有沾染丝毫的污血。蛇祖有些痴迷的看着剑身中的那朵九瓣莲，下一刻狠狠地刺进了魏蓝的心脏之中。

“哥哥，”小薛洋站到他身侧，趴在窗户缝上，看着楼下依旧正在巡视的蓝氏子弟，“你今天看了他们很久了，不是仇人，难不成是亲人吗？”

魏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洋洋，倘若你自己选择，云梦江氏和姑苏蓝氏，你愿意去哪里？”

“不是仇家，”魏蓝叹了口气，“这个不好解释，以后再同你说，先找客栈。”

扶风城人多，魏蓝找了几家都已经客满，眼见天色已暗，好不容易住进了客栈的最后一间房，又倒霉的发现，姑苏蓝氏的人竟然也住在这家客栈。

魏蓝骑着马带着小薛洋走在林荫小道上，因带着小薛洋，魏蓝刻意放慢了速度，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不得不拉长了几倍。夏末将至，微风吹过得人懒洋洋的，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小薛洋，也忍不住路途漫漫，在魏蓝的怀里昏沉的睡过去了。

于是不过个把的功夫，小薛洋又见了魏蓝一身红衣艳妆打扮，每次见他这身打扮小薛洋都很惊奇，明明同一张脸，怎么化了个妆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呢。

魏蓝特意带着小薛洋在楼下大厅吃的饭，暗自观察着姑苏蓝氏的人，前前后后几波人轮流换岗，等了半天也没有看见这次领队的是谁，心下不禁猜测，带领的二三十人皆是蓝氏内门弟子，戒备森严，甚至轮流守卫，难不成是蓝氏的哪位长老？

晚间魏蓝领着小薛洋回了房，放出打探消息的傀儡纸人也正好回来，魏蓝读取消息后，又站在窗边立了很久。

“怎么进去我来想办法，不过要拜托蛇祖您一件事。”

蛇祖鲜少能听到魏蓝的这么庄重的请求，不由得意的摇起尾巴，“说吧，什么事情？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