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的拥抱了，退下之前，或者从腰后，或者从背上，取了大大小小的布袋，放到龙承烈的脚边，之后方才躬着身子，退回亲兵营中，寻了自家的马匹，牵着离了亲兵营的队伍。

看得出，因为一同经历了战阵，右锋骑队与亲兵营的一众将卒亲热的很，不但将草原汉子视作生命的马匹交给了亲兵们看管，离去时，彼此间还用眼神打着招呼。

见了由蹦豆子扶着，立在王家宅院大门口的龙承烈。

杜季成还未发出将令，右锋骑队的一众异族汉子，已经乱纷纷跳下了战马，从亲兵营的各个角落中挤了出来，汇成了一股，立定之后，随着沙木合的一声呼喝，齐齐单膝跪地，行起了军礼。

送信的是杜季成，身后跟了几近百名骑了战马的亲兵营将卒，驱赶着百十匹配了鞍鞯的战马。

直至龙承烈张开手臂拥抱了其中的一个，那些汉子的脸上才明朗起来，笑意也充满了面上的每一个毛孔。

“整队回营，找了风六伯，与你们安排了歇处……”

没有按照惯常上官接领回返军马的那般礼仪，龙承烈平素就厌烦那些繁文缛节，对了沙木合一众刚刚投进军中的爽直性子，更觉得那些做给外人看的一套礼法是个累赘。

“做什么，这是你们战阵中的缴获，右锋其他人等未曾参与战事，不需要在锋中分派的……”

沙木合一声呼喝，众人起身之后，立时散乱了队形，拥到龙承烈面前，一张张风霜雨雪镌刻了沧桑的面孔上，满是真诚的笑意。

笑中，却含着欲要亲近，但有些不敢近前的怯懦。

脚下是湮没小腿的一堆，散开的布袋口中，露出了其中的金银珠宝，各式珍玩，还有几柄汉家的长刀短匕，刀柄上镶金错银，还嵌着珠子，明显都是富贵人家的器物，让斡图达鲁人得了之后，又被右锋骑队夺了回来。

“沙木合，与他们说，都拿回去……”

“锋将，这是草原的规矩，也是斡图达鲁人的军律，所有的缴获要拿出来由主将分派……”

就撇了，直接派了下步的安排。

杜季成走过来打着圆场，帮着沙木合说和起来，

“如何摆布还不是你日后一两句话的事情……”

“说正事要紧……”

口中说着正事，眼中面上却没有拿出当做正事办理的郑重模样。

随手一扬，由跟上来的胡大可手中接了几份书信，便往龙承烈怀中一拍，

“右锋、中锋及金雕锋火铳队调出勇烈军第三将前营，另组勇烈翼……”

一扯龙承烈，

“走吧，回到屋中细细再看，都是些好事，也都有份……”

如此，却将已经集结起了全体，正等着宣读军令的百里复、冯光蔡等人闪了一个偌大跟头，险些断了冯光蔡的老腰。

确实都是好消息。

看着书了自家姓名的委任文书，还有相应的军牌印信，涌入屋子的百里复等人，面貌上都是喜色。

杜季成带来的几份书信中，有龙承烈五品中阶忠宣将军的委任文书和军牌印信，如此也就落实了他品阶。

随之同来的还有一套官造战甲，一柄柄上镌了落羽字样的雁翎长刀。

五品中阶的忠宣将军，又挂了勇烈军游击将军的职衔，由此，龙承烈便跳了营、将的阶级，排在掌军左右使、左右参军事、统军副将的身后，身处司户参军、司法参军等各个参军之前，一跃成为勇烈军中成为第七号的人物。

日后出征之时，也有了统管一支兵马的职阶本钱。

权领勇烈翼司马，前往乌南县督练新军。

这是军报文书中派给龙承烈的差遣，也就是现下的具体职责。

风不破和百里复等诸人也提了官职。

风不破到底是被扯进了军中，杜季成入到百木寨时，扔过来六品下阶的军牌，那时只是临时的任用，在总督行辕中没有文案根据的。

此际，勇烈翼新建，由总督行辕发了文书，又给升了一品，挂了五品下阶的忠定将军品阶，职衔挂的是勇烈军勇烈翼都统制，算是定了他在勇烈翼中二号人物的身价。

百里复升了七品中阶的统带副将，

冯光蔡是七品下阶的管军游击。

寇大海做了八品上阶的勇烈翼金雕锋锋将。

“这如何出来个翼的名号，还有这都统制、统带副将，都是如何出来的……”

入到房内，各自坐下，龙承烈便自顾自的取了一份份军令文书看过，虽然都是喜事，但是也看得他一头雾水。

组建新营的军令中，不但有总督行辕标将，勇烈翼的军号，也出现了胜捷营、永捷营等营号。

大赵军制，军是遂行战事的基本建制，之上由路军统管，之下是将、营、锋、队、伍的阶级排布。

那日里杜怀意所说的，新增军马都是营的编制，包括总督行辕新组建的军马，也是唤作了标营。

此际，总督行辕标营换做了标将，应有的勇烈营军号却被唤作了翼。

这却是从没听过的军中编制。

还有都统制，统带副将，也都是闻所未闻的官阶职衔。

“方大脑袋想出来的，闻说咱们招了一千五百多兵卒，原想着给胜捷军、武胜军等军分派过去，但是吃了咱家老爷的银子好处，便开不了口，又因为在军报中隐匿了你的名字，就找了贴补……”

“直说勇烈军新募兵马多过了营头，却比将短少，就出了这么些个名号……”

“也端的厉害……那日老爷子来探望之前奏报的朝廷，前后不过八日光景，这更改军制的诏令文书就颁发下来……”

“只怕将来，军制上又要乱了一阵……”

沿袭几百年的军制，未出一旬，居然就更改了，虽然是因自家而起，也是他与一众亲近得了最早的好处，但是龙承烈还是觉得朝廷处置的轻率。

“已经乱了……”

叹了口气，杜季成说道，

“因为那个大脑袋发了言语，各家军马要充实了行伍，再行募集新卒，编练一队，之后按照所辖军卒确定那队军马的阶级，各军都在疯了一般的抓人从军……”

“昨日上午宣的消息，下午各军就把庆州周围村寨的男丁搜了个干净，现下大营周围二十里，能留在家里的男丁，不是躺在床上行不得道路的老者，就是还吃奶的娃子，连瘸子都没放过，也给抓进了军营……”

“昨晚，由吉州往军中送粮的民夫就被扣了，为了三百多个民夫，胜捷军第二将和武胜军第一将还打了一场，死了两个……”

“我离开庆州大营之际，那两个军头正赶往方大脑袋那里求说道呢……”

勇烈军募兵是欲要在庆州战时，在维护住现有战力之余，还有一支兵马守住后路。

当然，整训新卒只是名头，是糊弄方纯向那个大傻子想出来的由头，替杜怀意保住乌南县，替赵军守住兵败的后路，这才是龙承烈这个翼司马的职责所在，才是组建勇烈翼的目的。

可是方纯向却在其中窥到了权谋好处，在组建了总督行辕中军标将以后，索性也给中路各军都派给了一个营号，以便各个掌军使在安置亲近时候，更多一个妥当的去处。

如今更是定了以募集人头定编制的调子，又有勇烈翼的样子在前，确实能将各军的空额填补不少，也能增加许多人头。

可是战力……

这个方纯向，权谋之术精熟，却只能用在自家人身上。

若是能够用在与斡图达鲁人的战阵中，那该是多好。

“对了，老爷子让我与你言说，答应你的火炮给你又弄了十门三将军炮……”

喝过了一口茶水，杜季成说道，

“胜捷军那边淘弄的，一门炮一百两银子，永捷军王麻子那边没给，不过，方纯向答应了，朝廷新近送上来的火炮，给咱们补了五门大将军，十一门二将军，老爷子已经令炮营副统制边明才精选了炮手，去往乌南迎候……”

“这书信如何不是总督行辕军吏送来的……”

百里复忽然拿着自家的委任文书，问道。

(

“二来，这次在百木寨，也有几支军马打着右锋骑队的主意，想要招了我等过去，因为兄弟们不情愿，也争执过几场，后来全靠着亲兵营的哥哥们帮衬，才打赢了几场，如此，只怕会恶了那军将，这些金银财货，交给锋将，也是想要锋将帮着转圜一下，务必将我等留在右锋，日后他们少找寻了右锋骑队的麻烦……”

“算了，烈少爷，就收了吧……”

“这也是咱们最后一次按照草原的规矩行事，也是咱们骑队的一点心意……”

沙木合的脸上少了许多旧日的轻佻，反是多了许多诚恳和稳健，言说时，更是一片知无不言的爽直。

杜怀意离开的第五日午后，由中路军总督行辕颁下的军令送到了王家宅院。

“大伙儿在百木寨见的兵马多了，就看得清楚，活人，还就数咱们右锋是个所在……”

“故而大伙儿商量了，此番的缴获，都拿出来贡献了……”

“一来是骑队入到右锋以来，未曾接战过，以往的那些都是从赵人手中夺的，或者是受了那里颜赏赐的，都拿不出手，只有此次这些，是咱们从斡图达鲁人手中夺的，也就按照草原的规矩，献给锋将，算作入门礼也好，算是投名状也罢，都交予锋将安排……

“禀锋将，右锋骑队奉命随军出征，阵斩敌首二十八级，已交军司马验看，出战之际，阵亡一人，伤三人，现征战已毕，携伤者回归本军，请锋将校验……”

该是在厮杀空余受了，沙木合一段回营词说的字正腔圆，语词中也颇是严谨，寻不到一丝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