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只听得身旁悉悉索索的声音，赤岭一惊便醒了。

“走吧。”休息完毕。三人摸黑沿着凹凸不平的山壁向前走去。老鬼拿火把在前方探路，咚咚咚的回声，一声又一声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伸出手去：“给。”

略带温暖的手划过他的手背，赤岭放下锦帕，忙缩了回去。兰儿说过，不能和别的姑娘有肌肤之亲。

这乌漆墨黑的，她怎么知道锦帕在他这？

“姑娘说笑，我还不至于为了一香油，卖了自己。”这小竹说话一点也没女儿家的羞惗，还有自己提亲的？他闭了嘴，合了眼，放缓了呼吸。

这蕊香他陪她做了十年，蔷薇容易开，佳人难捣香。

“姑娘怕虫蚁？”

走走停停，吃吃睡睡，没有危险，却也看不到希望。

“既是如此厉害，不知姑娘可否把这香油的方子告知在下？”

“我们竹家的秘香，怎可外传。”小竹眼睛一转，“听老鬼说你和离了。这样吧，我行行好，收了你入赘我竹家。”

终于，再怎么节省也把又硬又干的饼都吃完了。黑暗洞中的时日难以计算，有火把还能依靠燃烧的时间计算时辰，没了火把，仅仅靠着身体的自然反应，该睡该醒，赤岭估摸着也过去了五日左右了。

从祭祀之处到墓室，需要多久的时间，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要是连水囊里的水都没了，他们三人很快也会命丧洞中。

这一点，他们三个都清楚。

“当然不是。”小竹顿了顿，“就怕哪只没头没脑虫蚁遇见我，小命不保。”

可能就是，我们走错了路。”

老鬼点点头，但发现黑暗里谁都瞧不见谁，于是便出声：“小竹说的有理。这道死门说明我们一直走错了，娘的，浪费时间兜圈子。”

“把火折给我。”一直沉默的赤岭开了口。

小竹点了火，晃晃悠悠的小火苗窜了起来，照亮了赤岭胡渣乱长的脸。

赤岭拿起火折往回走，老鬼和小竹对视了一眼，赶忙跟上。

为了节省火折，赤岭走得很快，后头两人小跑才跟得上。好在有腰间的细绳，赤岭被拉住的时候，也偶尔放缓下速度。一路往回，两人气喘吁吁地见他停在一处山壁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触摸在山壁上，像是能摸出什么宝藏似的，上上下下不曾听过。良久，听得赤岭低低地叹了一声说：“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老鬼饿着肚子跑了一段路，听赤岭这一说，萎靡的精神立刻消失，两眼放光地走到他跟前。

“我的记号。”赤岭拍拍山壁，坚硬的岩石沉默无声，“自从火把灭后，我走在最后，每隔百步都会用滑石做下记号，后来我们行路越来越久。记号间隔距离也长了。但是从底走到这里，按理至少会出现一到两个记号的。”

事实是，一个也没有。

“也就是说，我们可能已经走到另一个甬道了？”小竹猜想到。

“也不一定。你想，我们一路走到这，都是平路，而且两边也都是山岩，好端端的，怎么会走到另一个甬道。”老鬼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那怎么解释记号？它总不会自己把自己擦了吧。”说完这句，在这阴冷昏暗的山洞里，小竹笑了出声。

“我来说下情况，你们觉得哪种最有可能。一是我们走得不够远，还没有到达我画记号的地方。二是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到了另一条甬道，而这条甬道是条死路。三是小竹说的，记号自己消失了，也就是这里有‘东西’，在阻碍我们走进神女墓。”赤岭整理了下思路，目前最要紧的，是赶紧从这个地方出去。

“那就一条条验证，哪怕是有鬼，也要抓它出来。”老鬼当机立断，就三种情况，验过就知道是什么在捣鬼了。

他们又沿着回路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路行来，三人都睁大了眼盯着石壁，好在眼神不能放刀子，不然这山壁早就被削得遍体鳞伤了。

“好了，第一条作废。”赤岭停了步伐，走了够远了，山壁上干干净净，一个记号都没有。

“石头，我在想，就算我们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走进了新的甬道，可是你做记号的动作是不会停的。那按理说，在这条甬道上，我们也会看到你的记号。”

“那会不会是他做了最后一个记号以后，恰好我们进了新的甬道，所以回去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小竹出声。

“这巧合，写书的都不敢这么写。”老鬼否定了小竹的想法，他拿过赤岭手中的滑石，“那就先验证第三个。”

说罢，他在山壁上画下一个符号。漆黑的山壁上出现了一个纯白的像凤一样的图腾。

“画个圈就行，怎么这么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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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老鬼的神情已变得肃穆，小竹情不禁瞥了他一眼。

“这是古楚崇拜的朱雀图腾，进来的门上就有。如果这甬道里真的有邪祟，见了这图腾会现身得更快，不然在这跟它耗着，弹尽粮绝的可是我们呀。”

“老鬼！”赤岭压低了声，吼了一句。

面前的景象看得三人一愣：朱雀图腾的羽尾正在慢慢地消散，像是被水冲刷似的，一点一滴融进了山壁中，直到无影。

再仔细一瞧，坚硬的山壁中，凸出了一张鸟脸。正是这张脸上土黄的细舌，在吞噬着老鬼所画的图腾。

这是个什么东西？小竹把头一伸，想要看个清楚，就见这张鸟脸的眼睛骨碌一转，直直地朝她看来。

“走！”老鬼一把推开小竹。

这鸟脸似的东西突然拉长了脖子，忽地凑到了小竹眼前，又细又长的舌头留着涎液，熏得人发晕。老鬼站在小竹前，伸手抓住了这东西的脖子，却见它不停地咀嚼着，然后猛地张大了嘴，足有一个筛子大小。

“我的娘，这是个人啊！”老鬼定睛一看，鸟脸的嘴里分明是一个人的头骨。

“噗！”鸟脸像吐痰液似的，把头骨吐在了地上。它的目光锁在老鬼身上，鲜活的人，温暖的血，真是香喷喷的好猎物。

“嘣——”的一声，鸟脸兀的掉落在地，撞在刚落地的头骨旁，滴溜溜滚了两圈。断成半截的脖子涌出腥臭的血液，快速地缩回了山岩，赤岭把火折移到它缩进去的那处地方，用手按压了一遍，坚硬如常，只有留在上面的血色，说明它真真切切是从山岩中冒出来的。

这东西能穿山走石，怎么做到的？

不待他细想，一声又一声凄惨的叫声穿破耳膜，回荡在脑中。

“快跑！”

赤岭手中的火折最后的微光闪耀中，山壁上一个个的鸟脸正伸长了脖子朝她们攻过来。

黑暗中，耳畔的风呼呼划过，前面是死路，后面是数不尽的鸟脸，老鬼的肚子咕咕叫了好几声，也没能等到喂点水下去垫垫饥。

“等等。”跑在最后的赤岭放慢了脚步。

因着腰间系绳在一起，老鬼和小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缓了缓身子。

“等什么？再不跑就等着被吃吧。”老鬼一想起成千上百的鸟脸张大了嘴，都有人头在其中摇摇晃晃的景象，自己脖子上的这头就疼的厉害。

“是不是没声了？”小竹听了一会，发现周围安静得很。

赤岭点亮了火折，满面胡渣的老鬼，本就瘦骨嶙峋的，现在瞧着和火柴棍似的。小竹站在他旁边，倒是衬得白净。

“这里我们来过。”赤岭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俯下头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在观察了一阵后，他的背后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就是刚才的，死门。”死门从他嘴里说出，显得特飘渺。面前所展露的，明明是一条宽阔的路。

“也就是说，那些鸟脸到了这里，就消失了。”这条路里面有更可怕的东西吗？小竹深邃的眼眸望着空空荡荡的甬道，泛起涟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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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我都在想，为什么古楚国的人要修建一条这么长的甬道？抬棺进墓，需要走甬道，但我们走的这条路也太长了。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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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的感觉可不好受，三人心有灵犀地加快步伐，又走了差不多一日。

老鬼的火把停在了一堵墙前面。

她的东西？赤岭回想了一下，从短剑上解下了锦帕。刚才从水中捞起时，见小竹正专心地在破门。拧了水，他把潮湿的锦帕随手系在了短箭上，这一路走来，早就干透了。

“没路了吗？”小竹点了火折，微弱的火光下，面前是厚实的山岩，严丝合缝的，找不出一点路。

“大家想想怎么办，回去是不可能的了。我们没有粮食，水也快喝完了。”老鬼觉得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况且他们三人总比臭皮匠厉害的多。商量下对策，总有出路。

火折灭了，洞里又恢复了黑暗。

似是感觉到了赤岭的慌张，小竹轻笑出声：“这帕上浸过我调的香油，特别用来防虫蚁的。”她说完，挥了两下帕子，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赤岭不懂香，只记得兰儿喜欢蕊香，每每蔷薇花开时，她就托他去准备沉香、栈香各三两，檀香、乳香各一两，龙脑半钱，麝香一钱。花开伴日，就能看见她在烟霞下的身影，长长短短的木槌声，声声入耳。细长的手指把香料细细地碾磨成粉，撒入炭皮末、朴硝，用生蜜拌匀，入瓷盒，用蔷薇水重汤煮十数沸，取出后再窨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