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块银镜在树上？赤岭飞身向上，拉扯了几下，取了下来走到灯火耀眼的祠堂里，给老鬼瞧了瞧。

“几十年前的东西吧，不值钱。你在哪找到的？”这做工和手艺也就是中等的银镜，何况还受风吹雨打许久，早就有了黑斑。老鬼仔细着观察了许久，在镜面下摸到了两个凹下的字。细细辨来，像是“清如”两字。

小竹推演完手中的洛书九宫，赞同了赤岭的说法：“吉中有凶，凶里含吉，神仙穴是恶人坟，恶人坟也是神仙穴，此行难测，老鬼，我们要退出重做准备吗？”

赤岭是第一次听别的人喊屈老鬼叫老鬼，想来这小竹与他也是十分熟稔的。这屈老鬼本来的名字叫什么他也曾记过，可叫了几次老鬼也便忘了。

“是的，这与道家的阴阳八卦相吻合，抱阳而守阴，既有了那万年难求的神仙穴，又生了这一处穷山恶水的恶人坟，自然之造化，太过神奇。”他学了那么久的遁甲之术，自以为深知万物，其实不若一蝼蚁。

他的眼前忽然一晃，有一抹光亮，赤岭定睛一看，是面锈了大半的银镜，跟着缠绕在它身上的叶子晃了两下，反射着月光正照在了祠堂石阶上。

“还不是为了救你个臭小子，我路上就觉得不对劲，让小竹对着你的生辰八字推算了一番，算出大凶之兆，才不顾一切前来救你。”

太乙、奇门、六壬，并称“三式”，是古代术数三大绝学。奇门以地元为主，测集体事，太乙以天元为主，测国事，为君不喜；六壬以人元为主，测人事。赤岭听屈老鬼的话，这小竹不仅精通奇门，连六壬也不差。看她随身带着的罗盘，把壬盘、洛书九宫都囊括在内，真不知道这个姑娘还有没有别的令他刮目相看的地方。

“祠堂外的树上，如果说按你讲的，这是几年前的东西，那么这里我们并不是第一批客人。有人把这镜子放在树上，晚上的月光刚好照在祠堂的石阶上，像是在警告或知会，这祠堂石阶下有东西。”

“不必，到了神女墓我也需要你帮忙。”小竹看向赤岭，见他眼中闪过疑惑，随即又坚定下来，忽而一笑，“放心，我不要你的香晷丸。”

“那成，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其实小竹挺好看的，就是似乎不怎么爱笑，不像兰儿，门前的桃花开了，就能乐呵半天。赤岭走到祠堂外头，见白亮的月光下，清明一片。远山黑秋秋的，一座连着一座，互相牵着手似的要把这瑶村给包围起来。

“哦？”老鬼是个耐不住好奇的性子，听赤岭这么一说，连忙走到祠堂门口，拿出随身的工具把这长条的石阶一块块起了出来，果然有个方正的地洞，看来，先辈早就来探过这座“恶人坟”了。那么，他们有找到神女墓吗？

既然有了盗洞，老鬼就按耐不住进洞的心，做这行，他日子久了，养成了一个习惯，见洞就想钻。当然，他屈老鬼能看上的洞少之又少。眼前的这个盗洞位正度深，一瞧便是位行家能手，且按着大小来讲，前辈们来的一行人只会比他们多。而且还有人从墓中出来用石阶填了这盗洞，恐怕十有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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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老鬼是什么德行他清楚，这次没有小竹，可能自己也走不出这古障，他觉得应该诚心诚意地向她表达自己的感谢。

盗洞蜿蜒曲折，老鬼手里的火火苗很小，但一直未灭，因此他也就没有停下，一路向前。起先洞口稍大，到后来越来越小，直压迫着赤岭的神经，他从未盗过墓，且体型高大，爬行中都能感觉到上方的泥蹭到了背脊上，感觉自己就快成馅饼中的肉酱了。要是口径再缩小下去，他只能往后退了。

爬着爬着，又渐渐宽阔了起来，不一会，前面的老鬼停住了。赤岭往前爬了一段，微弱的火光最后，面前竟然出现了九个盗洞。这是，让他们自己选一条路了。

正在老鬼弯着身子向前去一探究竟时，赤岭扯了扯他的裤腿，指了指左侧第三个盗洞。

“石老弟可是看出了什么玄机？”老鬼想着时间尚早，不如投石问路，听听每个洞里传来的声音，赤岭竟一眼看出了门道，也亏得自己原先觉得这次倒斗少不得他。

“不敢说确定。但这九个盗洞很像九星分布。而我指的那一个正是天蓬星。”

“那不是凶星吗？怎么还要往这里去。”

“天蓬星也称盗星，与北方一宫坎卦相对应，五行属水。坎水正当隆冬季节，至寒至冷至暗，喜阴害阳，也是倒斗者唯一该去的地方。你看其他几个盗洞分别按天芮、天冲、天辅、天禽、天心、天任、天柱、天英相排列，大吉者有，大凶者不缺，但只有这个洞，与你我五行最旺，对他人而言是凶星，却是我们的出路。”

“好。但我还是要辨耳。你且等我。”老鬼把火折交给赤岭，从袋中掏出一个弹丸似的球，往第一个洞里扔去，他的耳朵紧贴着洞口边，滚落的弹球蹭过湿泥，混着风声，一路向下，手里的线还没有用完，就停住了。老鬼把它拉了出来，用鼻子嗅了嗅，硝火的味道，透过火折还能看见几分黑色的物质黏附在弹球上，天禽星这大吉之位，是条死路。他有继续花了一些时间去辨别每个盗洞的情况，在第三个洞和第四个洞，他抽完了线，弹丸却还没有探到底。

他拾起手边的小石子，丢了进去，也都没有听到坠地之声。

赤岭看老鬼忙得很，也不敢轻易发出声音去影响他。到了九个盗洞这里，地方虽然小，但也比刚才在路上的当“肉酱”强多了。安静下来的盗洞里能感受到微弱的风滑过他的脸颊，无形中犹如看不见的鬼怪之手。他坐着回忆起当年学习遁甲时的情景。所谓遁甲，以十干的乙、丙、丁为三奇，以戊、己、庚、辛、壬、癸为六仪。三奇六仪，分置九宫，而以甲统之，视其加临吉凶，以为趋避。遁甲实为循甲，在战时可排兵布阵，消耗敌力，但也有精通之人，将其用作墓葬避贼之法，以求死后安生。

若神女墓真如传说中有遁甲之术，那一定藏在灵山隐蔽之处，外人难寻。

“咦？”老鬼倒吸一口气，此时他正在第八个洞口拉回弹球，但是拉着拉着却停住了，地底下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弹球回来，底下有东西！

正待他反应之时，一旁的赤岭拉起他往第三个洞滚去，老鬼的眼角瞄到了一只硕大无比的地皮子从第八个口灵活地钻了出来，前爪还握着他的弹丸。地皮子的鼻尖抽动几下，便立刻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硕大的肥肚跑起来一抖一抖，嘴里发着悉悉索索的声音，舌头一舔一舔的，似乎美食已经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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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知道这东西不好惹，可也不想死在地皮子的嘴里，飞快地从袋中掏出了拐子铳，对着前面的赤岭喊着：“快把火折给我。”

赤岭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第三个洞是一条滑道，下滑的速度很快。他把双脚往两边一弯，抵着泥减缓速度，亮光火石间把火折递给了老鬼。老鬼点燃拐子铳，听到声音已经越来越近，大喊一声：“快走！”后，只听见“嘭！”的一声，传来了一阵抓耳挠腮的尖叫。

赤岭和老鬼被震得头昏，一路滑倒陡坡。赤岭眼疾手快地翻身握在了洞口上，身后的老鬼来不及抓住，就噗通掉在了地上，好在上下不过一丈左右的落差，否则刚脱了鼠口，就坠了崖。

这一摔把老鬼的骨头差点摔断了，赤岭轻轻一跳，落在他旁边，正想检查他的伤势，就听见刚才洞口里一团若隐若现的火光，一只烧着了的地皮子从里面滚了出来，落在了地上。就着它的光亮，赤岭看清了这地洞里又分三门，也不知道这恶人到底是谁，竟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来安葬。

就在他分神的时候，那地皮子似记仇般，顺着他们的方向跳过来，火光把它黑得发白的眼睛映得通红，这是要宁死也要拉着他们垫背了！

他们之间本就离得近，再用拐子铳也来不及了，赤岭抽出剑，将其劈成两截，腥臭的血液飞溅到他的手背上，似着了火般疼。见这地皮子死透了，赤岭拿起火折尝试把三门前的烛灯点起来，他们不知道还要这呆多久，要是烛灯能燃起来，火折就省下了。

他没有老鬼的鉴物之能，只觉得这坐人铜灯做得精细，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六盏灯，燃了两盏，他很满意。把火折放起来，他转身想去看老鬼，一转身乍然看见一张脸，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老鬼把散落的头发一拨，对着拔剑相向的赤岭：“我呀！”，见赤岭放下了剑，他忙从袋里拿出了蜡烛，放在了另外四盏灯上，顿时，整个地道都亮堂了起来。黑森森的三扇大门扎根在地上，他挨个儿敲了敲，后面都是有空间的。

他好声好气地问了句：“石头，我们走哪扇？”

三门三奇，乙丙丁，对应日月星。乙为日奇，乙木合庚金。丙为月奇，丙火克庚金。丁为星奇，丁火伏庚金。三奇之中以丁最灵最吉，所以赤岭首先下手的便是丁门所对的星宿图。楚人尊凤，亦称神鸟。这幅星宿上是以南方朱雀七宿组合而成的鸟型，按说朱雀作为上古神兽，地位比凤凰还高，被认为能接引死者灵魂上升于天，难道这恶人坟里还要把这恶人送上天庭做神仙？

赤岭把自己的疑问告诉了老鬼，老鬼也不说出个所以然，只道这阴阳八卦墓中的事不能以常理来推断，也许他们只有走出了这墓才能解了其中的奥秘。他打量了老鬼一眼，一开始说来探个战国神女墓，结果变成了阴阳八卦墓，盗一送一的感觉可真不好。

拍了拍头，赤岭定睛往朱雀上一看，七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一一在图上，且这些星点似乎都能按动，赤岭不敢轻易下手，这里头古怪且地方不大，来个机关他是容易逃出去，就怕这老鬼要变成真鬼了。

鬼宿为金，为朱雀之眼，有七星官，其二为积尸，这应该是下手之处。他让老鬼退到洞口附近，以便逃跑。他的手指按下，那颗石头打磨过的星竟自己往里退了几分，赤岭打量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机关，这样说来，他的推断是对的，可门还是没有打开，难道是要把这三门中所有的谜解开，才会有通道。他的心中隐隐有种预感，那通道，或许就是隐藏着的甲的去处。

他走到丙奇前，门上是月相之变，以新月、娥眉月、上弦月、凸月、满月、凸月、下弦月、残月绕成一圈，循环往复，记录阴晴圆缺。每个凸起的图案上也有机关，赤岭观察了许久，见一旁的老鬼拍了拍他，指指腰上的铁索，拉得紧紧的，这是小竹在提醒他们要走了。他当即走到乙门上，看了一眼，太阳燃烧着熊熊烈火，烈火中有九个小太阳，分布在周围。还不待他看仔细些，后面的老鬼大喊一声：“石头，快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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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可以一试。”壬盘测吉凶，此次下洞有惊无险，说不定还是找到神女墓的所在，卦象显示的是吉，小竹认为下墓可行。

既然这两个人都赞同了，老鬼拴好铁索，和小竹交代了几句后，先带着火折进洞，赤岭跟随其后，留下小竹在外放风。

是得胜而归了。

他看了一眼赤岭，赤岭正在望向他，估计也在想香晷丸有没有被盗的可能。

“恶人坟和神女墓在一起？”真是前所未闻，屈老鬼仔细地拿过纤皮地图一瞧，一入一出，却葬着俩个地位截然不同的人。

“石头，离鸡鸣约莫还有两个时辰左右，我们不如进洞一探？”他看向小竹，等待着壬盘所测的结果。

“这荒郊野岭哪来的鸡鸣？”赤岭有些不赞同，他们来此地还没有摸清楚头脑，就进了恶人坟的领地，他觉得应该等天亮，踩过这处的点之后，再进洞不迟。

“小竹学过口技，她会各种动物的叫声，这点你不用担心。”

老鬼沉思片刻，站起来向西方望了片刻：“退不了。赤岭说得对，我们其实就在恶人坟里。小竹，你还记得刚才我们听到动静往赤岭那边赶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像是穿过了一道门一样的时候吗？我猜测那就是墓门，而我们现在就在墓道里了，至于墓室依着这地图上所画，离我们不过十丈左右。依我推断这恶人坟易进难出，而只有出了这恶人坟才能到达神仙穴，我们恐怕没有退路。”

“想不到你这万年谨慎的性子也会阴沟里翻船。”赤岭调侃了句，大家越说越没底，对于这个战国神女墓世人无从知晓，他们不知道是来此的第几批“客人”，但他认为他们一定能走出去。外面，还有兰儿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