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猫怎么会烦。”胖猫拿爪子挠了挠自己的下巴，颇为理所当然道，“猫生即是巅峰。”

当猫的时候他拥有数不尽的小鱼干和小姐姐，当人的时候他还得面对无比糟心的现实。

相互嫌弃着也要勾肩搭背地一起攀登酒精王座，神前梨由不屑与他们为伍。

过道里的灯忽明忽暗，从前面拐角处刮进来的风声和雨声使得这条走廊看起来更加阴森，再加上咒力形成的特殊磁场，走廊里形成了一个个小的漩涡点。

神前梨由抱着猫提前退场，把宿舍留给了鼓足了劲要拼个高下的三只酒鬼。

“可您不是已经写完了《我是猫》，体验那么多年您不烦吗。”

“那里是不是有东西。”

“嗯，有只圆饼一样的四级咒灵，正眼巴巴的看着您，估计把您当同类了。”

对猫没什么执念的神前梨由完全不能理解其他人对猫的追捧。

梨由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分量，她不由得叹气，“夏目老师，您真的该控制饮食了。”

“老夫这是在体验胖猫的生活，给小说增加可信度。”

“然而相比于猫我更喜欢狗。”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顺手摸了把猫头。

软软的，手感很好。

“唔，也许再写一本《他是狗》也不错。”夏目漱石猫沉思了一会说道，“写作取材要源于生活。”

夏目漱石猫：“？？？”

身为咒术师如果这种程度的警惕心都没有的话，早就死了不知道几百回。

“那我可能一直都呆在风雨淋不到的地方。”

“外面的遮雨檐只有大概30cm宽，以您的身形……”就算您把自己团成球也不可能完全缩在屋檐下。剩下的话梨由没说出口，她怕伤害猫。

“你们这群小鬼真的一点也不像小鬼啊。”夏目漱石猫从女孩怀里到地上，“真不可爱。”

“是咒术师一点也不可爱。”梨由认真地纠正，“但这里是不是很有趣。”

这么说着她抬脚踩死了一只类似爬虫的低级咒灵。

“弱小的东西可以随便碾死，还可以体会支配强大东西的快感。”

这是个实力主义至上的世界，跟被血脉束缚的正常人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哪怕相比于支配者，她更喜欢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但如果刀不握在自己手里———

神前梨由就还是那个会被别人随便支配的蠢货。

懂得反抗命运才是人类进步的标志。

“我很开心看到你成长了，梨由。”

胖猫一巴掌把凑过来的面饼咒灵拍开，“但当你强大到一定地步，就会发现以前顺手碾死虫子的行为有多幼稚。”

“是老师的经验之谈吗。”

“不是哦，是你最不喜欢听的大道理。”夏目漱石看向她，猫眼里满是属于年长者睿智，“但老师的职责就是跟学生讲道理。”

“您可饶了我吧，我今天刚被训斥了一个小时。”

“在媒体面前直播拆楼，差点送咒术师集体出道，不骂你骂谁。”

“嗯哼。”梨由娇哼了一声。

“下次最好用更温和的手段，最起码别让人抓到把柄。”

这姑娘平时那么冷静一个人，一遇到跟泽田里依有关的事情就控制不住自己，这个弱点实在是太致命了。

“这次真的是个意外。”神前梨由郁卒道，“一群为了追求点刺激就往危险的地方跑的蠢货，还有被他们藏到现在才被我找到的森见远川，如果我不如对方的意做点什么，要怎么抓住他们的尾巴。”

夏目漱石惊奇，“所以你是故意的。”

神前梨由刚要矜持地点头。

就听见夏目漱石说，“这是你事后才想起来的吧。”

神前梨由：“……”

她还能说什么，不愧是写小说的夏目老师，看问题就是那么一针见血。

“果然瞒不过您。”她苦笑，拿手指不停搅着搭在胸前的头发，“我对森见君产生的杀意是真的，只不过被我强行转移到那只不知死活想一串二的咒灵身上了。”

她不是因为泽田里依的死而对森见产生了杀意，而是对他本人起的杀意。

如行尸走肉一样的森见远川出现在她面前就是在向她证明“努力永远不会得到回报。”

她必须亲手杀死他才能继续走下去。

就像过去亲手杀死懦弱的自己一样。

果然。

夏目漱石叹气。

“你是想救他。”他认真地望向女孩那双如深海一样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在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之间，你选择了前者。”

双方都想钓鱼的情况下，可怜的是被抛出的鱼饵，不管最后谁胜谁负，鱼饵的结果都不会太好。

正因为看出了这一点，神前梨由放弃了复仇。

不仅是泽田里依的仇，还有她自己对神前一族深入骨髓的仇恨。

被人说中了心思，神前梨由手指一顿，过了一会她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意，眉眼不自觉弯出了弧度。

“是啊……”她轻声说，“就算是我，偶尔也想当一下加把劲骑士。”

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森见君。

一定还会有其他人会被你拯救的，就跟当初的我一样。

“哈哈，是异邦骑士吧。”夏目漱石哈哈大笑，他畅快吐出一口气，“你真的长大了啊，梨由。”

以前那个只会被动的接受和拒绝的孩子终于学会了主动做出改变。

生平最厌恶英雄的她，却愿意为了那个少年挥刀。

这大概是她给这个她并不喜欢的世界的为数不多的温柔。

梨由嘴角抽了抽，“您每次见我都会说这句话。”

她明明不是个好孩子，但在夏目老师眼里，她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哈哈喵，有吗。”他拿爪子挠挠头，还眨了眨眼睛，试图萌混过关。

“算了。”梨由叹气，“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话的这会功夫他们到了宿舍门口，梨由蹲下来把猫抱了起来，“老师想去哪里。”

宿舍门口挂着两盏灯，正好照亮了从宿舍到参道的路。

夏目漱石猫扭头看向右侧的鸟居群。

“这里不是佛寺吗，为什么会有鸟居。”

神前梨由看着前面朱红一片、后面与青黑色的山几乎融为一体的鸟居群眸色沉了沉，“这上面有间神社。”

自古神佛不分家，都一样让人恶心。

“喵。”猫叫了一声，它抖了抖毛发，“明明是佛门圣地，整得却跟阴间似的，多挂几盏灯能怎么样。”

“咒术师以负面情绪为力量来源，对黑暗环境的不安也是负面情绪的一种。”

夏目漱石：“……”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咳咳，老夫这次来是有正事。”

“是上次事件的后续吗。”

上个月神前梨由去横滨祛除咒灵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本地的黑帮火拼，她讨厌那些把普通人牵扯进来的争斗，所以就顺手把黑帮成员和咒灵一起干掉了。

当然是她引着咒灵干掉的黑帮，然后她再干掉了咒灵。

“对。”夏目漱石点头，“上次被你收拾掉的那几个异能者是Mafia的成员，虽然咒术师的存在对外界保密，但你的身份在有心人眼里不是秘密，最近一段时间最好别去横滨。”

神前梨由挑眉，“Mafia最近还是跟疯狗一样乱咬人？”

“横滨实在是太乱了。”提起这事夏目漱石就很头痛，“大大小小的黑帮相互争斗个不停。”

“您不是在等他们狗咬狗，然后决定出最有资格当老大的那一只吗。”

夏目老师对横滨那个港口城市很在意，他一直想解决横滨租界的历史遗留问题，还提出了一个非常有创设性的构想。

就是实现起来有点困难。

因为现在横滨最大的黑帮Mafia的首领就是一只疯狗，逮到谁咬谁，根本没有办法跟他好好交流。

“那样受苦的只是群众。”夏目漱石叹气，他话音一转，“我想去神社看看。”

抱着他的手臂一僵。

神前梨由不情愿地抿了抿嘴，“我不想去。”

在咒术高专呆了五个多月，她一次都没去过那里。

“喵。”

“不想去。”

“喵喵。”

“不。”

“喵喵喵。”

神前梨由只好挪动脚步往石阶参道那里移去。

得逞的三花猫欢快地摇了摇尾巴。

“对了，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梨由状似无意地问道。

“嗯？哪个。”

“那个头发乱七八糟，三观十分糟糕的小鬼。”

“哈哈，他啊，我把他扔给福泽了，正好跟乱步那个同样难缠的小鬼作伴。”

神前梨由默。

真是辛苦了，福泽先生。

恐怕五条悟就是因为看出了这点才会动手去抓猫。

在能看到咒灵的咒术师眼里，这个世界处处都是惊吓，看见正常的东西他们都得下意识先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有问题。

梨由抽了抽嘴角，所以您觉得谁是狗？

我怀疑你在内涵那大少爷。

因一人退让，一人犯病，关于谁是犯人的争论就这么不了了之。

“外面雨下得很大。”神前梨由侧耳听了会雨声。

“梨由想说什么。”

“您如果是一只普通的猫的话，不可能一点雨没淋到。”她抓起猫爪，垂眸看了一会，“爪子也干干净净。”

对咒术师来说，这里是呆一段时间就会习惯的正常环境，但对五感比人类要敏锐的猫来说，这种环境会让它不自觉提高警惕。

胖猫扭头看向走廊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