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近学校里的女生都在讨论的“绯色传说”。

对于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来说，“命中注定”这个词有莫大的吸引力，足够驱使他们去冒险。哪怕他们其实都知道，鸭川河滩以前曾是处刑地，留下了不少的怨灵传说。

“烦死了，好无聊啊——杰——”

苦夏的五条少爷现在满心不爽，“我们逃课去喝酒吧！”

炎热的暑气笼罩着群山和山里的佛寺，哪怕有天然林障的遮挡，热气还是像张牙舞爪的虫子一样，朝着人脸上抓去。

傍晚沿着鸭川一直走下去，就可能遇见红线另一端的人，抓住那人的手，那就是一生一世的缘分。

惨烈的叫声彻底把林间的飞鸟惊的一只不剩。

叶子扑扑落下来几片，坐在树下看书的家入硝子抬了抬头，“安静点，悟，我们可以下课时间去。”

神前梨由正在沿着河岸走，她紧紧抿着唇，神情有些严肃。

这三人完全没有现在是上课时间他们却在偷懒的自觉。

……

“红线……红线……”她在心底默念着，手里还握着一个人偶。

天空和远山连成了蓝紫色的帷帐，河岸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还有蝉鸣声充斥着耳膜。岸上的木造町屋已经陆续点上了灯，夜晚如约而至。

神前梨由已经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夏油杰嚼了嚼嘴里叼的草茎，“同意。”

两少年齐齐看向唯一的女同学。

家入硝子把头发往耳朵后面掖了掖，她淡定道，“我们喝的不是酒，是人生。”

五条＆夏油：？？？？

觉得女人实在是不可理喻的五条悟心情又变得奇差无比。

这个让人讨厌的世界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五条插兜回头，他抬头看向天空，倒退着和其他两人一起沿着河岸走。

“不然比谁走的快吧！”夏油杰提议，“输掉的人请喝酒。”

“同意！”

少年的心血来潮，跟少女的情怀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

神前梨由感觉到了小腿的疲累，不经常运动的她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超负荷了。

但她不想停下。

她挺起胸膛，一步步向前走。

“拜托了，一定要找到啊……”

“里依酱……”

她握紧手里的人偶。

……

“哈哈哈哈，杰，我倒着走都要比你快哦！”跨步如风的五条悟笑得无比嚣张，“乖乖认输吧，不然别怪我不怜惜你。”

“啧，真嚣张啊悟，还有，不会说话麻烦你闭嘴。”

“老子偏不，不爱听你就堵住耳朵。”典型的五条式发言。

“等等——有人过来了！”疾步行走的夏油杰看到了沿着河岸走来的一个身影。

砰——

只是想阴他一下，分散他的注意力趁机反超，压根没觉得五条悟会避不开的的夏油杰错愕地看着五条悟和那女孩撞了个正着。

女孩被悟撞飞了出去。

夏油杰连忙发力冲出去接住她，落地后他看见自己最强的同学五条悟倒在了地上。

靠！你是在碰瓷吗悟！

你的无下限术式被狗吃了吗？！

这是夏油杰下意识的想法。

女孩吃痛的嘤宁声拉回了夏油的注意力，他看着怀里捂着额头的女孩，对方正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

深海一样的眸子里有水光浮动。

遭…遭了…这是要哭…

夏油的身体一僵，他扯出一个自认为最温柔笑容，试图安抚她，“你……”

脑门上的痛楚让神前梨由把手里的人偶握得更紧了些。

抱着自己的少年虽然笑得温和，但周身的压迫感让梨由有些心率不齐。

她强压住心里的冲动，咬了咬唇，“谢谢，麻烦放我下来。”

女孩垂眸的样子委屈的很，眉头紧皱看起来像是在强忍疼痛。

梨由落地后，小腿一阵抽疼，再加上头晕她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倒在地上。

夏油杰扶了她一把，“我送你去医院吧。”

感受着扶住她的那只手的力度，梨由摇了摇头，“谢谢，但是不需要。”

她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借着少年的胳膊她慢慢站直了身体。

她还要继续往前走。

至于这两个人，梨由低头掩住眼底的冷漠。

以后再说吧。

看着面前倔强的女孩，明明不是他的错，夏油杰却觉得自己的良心有点痛。

他狠狠瞪了一眼在地上装死的五条悟。

“那么，再见。”梨由朝夏油点头。

她自始至终没看一眼撞了她的人，就好像这只是个再微不足道的插曲。

但是从倒在地上的五条悟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的小拇指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梨由瞪大了眼睛。

夏油杰看着女孩在五条悟身边停了一下，然后她又向前走了几步，转身回头看向他们。

神前梨由弯腰低头，“谢谢你们。”

“她在搞什么？”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夏油杰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走到五条悟身边，狠狠踢了一脚，“你给老子起来！”

最强的五条悟还是一动不动。

“硝子！！！”夏油收回脚，语气压不住的欢快，“快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匆匆赶到的家入硝子非常无语，“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两个大龄儿童说跑就跑，她作为一个短腿医生只能拼命在后面追。

在地上躺尸的五条悟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看到女孩之后他就使用了无下限术式，但不知道为什么不仅对她没用，反而一瞬间拉进了他和她的距离，如果不是千钧一发之际他对自己用了反转术式，恐怕女孩现在已经没了。

普通人跟高速运动的物体撞在一起，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硝子蹲下来拍了拍五条的头，她示意夏油先给脸朝地的五条翻个面。

夏油慢吞吞地动手把他翻了过来。

然后发现……

“娘们脸毁容了啊，啧啧。”夏油摸摸下巴，“应该让那姑娘负责的！”

这样恶棍一样的发言才是他的真心话，刚刚的良心痛只是美好的错觉。

家入硝子很清楚他是什么德行，因此压根不想附和他。

“哈？谁要那个女人负责啊？！她配不上老子！！”身体恢复知觉的五条悟听到这句话一个鲤鱼挺身从地上爬起来，他一脚踹向夏油杰，“你才娘们，你全班都娘们！”

夏油：“……”

你是不是摔坏了脑子？家入硝子嘴角微抽。

回过神来五条悟揉揉眉心，他强行转移话题，“烦人，走，去喝酒。”

家入硝子白他一眼，“你自己去吧，我去追那个女生。”

这俩王八蛋撞到了人不说，竟然还让人自己走了。天马上就完全黑了，放着她一个人在河边走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被女同学瞪的五条无辜眨眼，“她身上有古怪，不想失去这个美好的夜晚的话千万别去，这是最真诚的告诫哦。”

回他的是家入硝子冷冷一句“你闭嘴”和夏油杰有些慌张的声音“你怎么不早说！”

两人齐齐跑入夜色中。

察觉到自己被人凶了的五条悟愣愣看着他们的背影，半响后撇嘴嘟囔：“我倒是有机会说也行啊……”

距离他从术式中恢复过来现在不过才两分钟，他只长了一张嘴，如何能多说两句话？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他把双手枕在脑后，气哼着朝与他们方向相反的地方走去。

他才不去嘞，那女人绝对跟他八字不合。

心高气傲的五条少爷压根不想再见到那个让他莫名其妙吃瘪的女人。

……

她在干什么？

硝子和夏油很快就看见了女孩的身影。

女孩像是在沿着河边散步，但她的背挺得笔直，步伐看起来一点也不轻松。

家入硝子把目光投向对方的小腿。

线条很流畅但是看起来毫无力量。

她小腿上的肌肉在抽搐。

“这是在自虐吗？”夏油越来越觉得女孩奇怪了。

迎面走来了一群女生，她们穿着中学生的制服，笑闹着从他们身边走过。

“安子，你沿着鸭川走了那么多次，到底有没有找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啊，是不是早芥学长？”

“讨厌啦你，这种事情就不要明说啦！”

“嘻嘻，我听说一年级的泽田里依和远川学长在一起了。”

“啊？远川学长不是喜欢那位大小姐吗。”

“所以说鸭川的结缘神真的很灵嘛！”

“那泽田里依和神前梨由？”

“我听一年级的其他人说她们两个闹翻了，啧，因为一个男人。”

“刚刚那个就是神前家的大小姐吧。”

“对，她手里还拿着祈愿人偶呢，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夺回远川学长吧。”

“下周的校刊标题我都想好了，#森见远川：一个让姐妹反目的罪孽深重的男人#。”

“走吧走吧，晚上的鸭川看起来太吓人了些，我们还是祝那位大小姐好运吧。”

“哈哈哈，很可能会遇到妖魔鬼怪哦。”

夏油杰皱眉，他看向那个在夜色中“拼命”行走，渴望得到“神明”回应的女孩。

她竟然连恋爱都要求助于别人吗？真是可悲到让人都不忍心骂她愚蠢。

“这样不行。”家入硝子拧眉，“指向明确的话语会成为咒，那女孩已经被这群人诅咒了。”

“还有她手里拿的那个人偶，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人偶怎么了，那上面又没有咒力。”夏油疑惑，“你干什么去。”

“去打断她，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触碰到某些禁忌。”

“喂喂不是吧，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吗。”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那么多作恶的咒灵。

“正因为不相信，所以才要亲自去拯救。”家入硝子跑向女孩，“必须在悲剧开始之前阻止。”

夏油杰叹气，“明白。”

人类是一种自己作死却还要让别人为他们买单的生物，身为咒术师夏油杰见多了这种事。

但每次遇到这种事，他都有点难过。

不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正确不正确的问题，而是究竟值得不值得的问题。

跟“神明”作交易，神前梨由会付出什么代价？

前方是地狱，门开着，她一脚踏进去，可能就再也出不来。

……

脚步越来越沉重。

水流的声音越来越近，梨由眼睫颤了颤。

快了……

她有预感，她快找到对方了。

“等等！别再往前走了！！！”

身后有人在朝她喊，声音越来越近。

梨由立刻加快了脚步，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阻碍她。

原本平坦的水泥路消失了，取代它的是一条铺着石子的曲折小路，歪歪扭扭地向更深的黑暗里延伸。

黑暗里有东西。

天生五感敏锐的梨由浑身汗毛倒竖，她按住自己哆嗦的右手，一步一步地向黑暗里挪去。

渐渐地前方出现了一团火光。

橙色的，散发着浓浓暖意。

“小姑娘，你手中已经有红线了，回去吧。”有声音在她耳边说。

梨由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她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我要继续。”

沿着鸭川一直向前走可能会遇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但如果那个人不是你心中想的人。

那就继续向前走。

找到鸭川的“神明”，向它许愿，让它重新帮你结缘。

“你太贪婪了！”原本温和的火焰尖叫，“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梨由抿嘴，“对不起，我要继续向前走。”

橙色的火苗一瞬间变大，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颜色红得诡异。

神前梨由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

“桀桀桀小娃娃，那么，如你所愿。”难听嘶哑的声音响起。

这句话刚落，火球突然熄灭，四周陷入了死寂，梨由惊恐地发现她已经处在了完全的黑暗中。

真正意义上的黑暗。

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也看不到自己。

这里没有希望，有的只是可以将人拉入深渊的绝望。

“鸭川的神明。”梨由攥紧手里的人偶，“我要与你定下契约。”

五条少爷对自己一向很有自信，别人说什么他都是不会听的。

“所以我们为什么喝个酒要大老远从东京跑来京都？”

“红线……”她拿手挡住脸，垂眸磨了几下牙，另一只握着人偶的手微微用力。

她的“命中注定”到底在哪里？她一定要找到……

05年夏末。

……

“悟站在一群卖艺的人中间毫无违和感。”刚见识过京都民间杂耍艺人的夏油杰忍不住赞叹。

“哼。”五条悟冷哼，“你懂个屁，老子这是另一种风格的酷。”

“你想被夜蛾老师罚跪吗？”躺在树枝上的夏油杰掀了掀眼皮，“还是你想好不容易的休假泡汤，大热天去祓咒？”

“为什么休假=上课啊！！！！！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