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义宽大的袖子掩住口鼻，似乎还是无法适应。微微露出的眉眼凝重，极为不悦。

“公子，日后官场走动，少不得来往这种场所。你在京城读书，对于人情世故还需忍耐学习。”

“焯！这么背？”

全职码字的凌子羽，已经连续三十六个月只拿全勤。按理说也该习惯了，偏偏这年末最后一个月，有两天面对家里的相亲，不得不少了些字数，导致一千块的全勤变成了六百，真是有够衰的。

凌子羽无力得摊倒在座椅上，却闻嘶啦一声，上了年头的椅背断裂，几乎将凌子羽摔出去。

在这旖旎的气氛中，二楼独独隔了一块略清幽的地儿，坠着厚厚的帘子，旁人也看不真切。

转身去找钉子锤子的凌子羽，没有看到桌子上的茶水洒落，正滴在那年久失修的插盘上，冒出蓝色的星火。

“、、、”

说话之人一身儒衫，束冠背匣，经卷无处可放，便挂在身侧。但他饮酒却不像个书生拘谨，豪迈得紧。正是是今年脱白挂绿，高中举人的王笑云，在凌州城也是十分有声望的读书人。

华灯初上，悦红苑便已宾客满座。

姑娘们涂了或浅或浓的脂粉，面若桃花，或是盛似牡丹。来往客人各异，总有不同需求。只是香粉味夹杂在一起，就让初次到来的人十分难受了。

李承义借酒气稍稍驱散脂粉味，方才说道：“那凌家小子果真时常出入这种地方？更不读经书，不习武艺？”

“口说无凭，公子尽可一观。”王晓云嘴上酒水不断，难得有人做庄请客，平日里虽然是个有声望的读书人，却也难为在这黄白俗物上。

李承义自幼进京读书，对于凌州城不甚熟悉，是以其父特意安排了王笑云各方打点。未来同朝为官，也是相互照应的意思。也可见其父对于王笑云的看重。

“本台记者报道，位于肃州市的城中村今日突发不明火灾，所幸并未危及起其他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但居住其中的二十六岁男子，却不知所踪、、、”

其后紧接两声娘的叫唤，直叫人心疼是哪家孩童不见了母亲，相思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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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义一脸木然，这等烟花场地，怎么会有如此、、、额，神人？

“咳咳，公子莫要疑虑。这春娘便是悦红苑的当家，至于这声音的主人嘛，想来公子也猜得到。”

“凌子羽！？”

略有些诧异，但随后李承义便断定了来人身份。

而其他在座宾客，有知晓凌子羽这号人物的，莫不露出会心一笑，面对友人问询，只说静观即可。

悦红苑正中屏风绣有百花争艳图，一是彰显苑里姑娘姿色，二来也是提醒来往客人，非千百金银不要妄想为姑娘赎身。

平日里倒也无人在意这屏风用处，但此刻遮掩了来人身形容貌，就叫人有些难耐。

这边厢，李承义与王笑云也是来到二楼栏杆处向下俯视。

影影绰绰的两条人影，像醉汉一般歪歪斜斜，只走不出偌大屏风。

又听得那人朗声道：“今日酒钱，一并算在我身上，春娘，你看可好？”

这话语声音的确不是醉汉应有，但这意思，却一定是疯子才能说出。

“凌公子出手阔绰，奴家自然心悦。”早知凌子羽必然到来，春娘也是早候在一旁。

自屏风处缓缓走出，但见凌子羽整个身子倒向春娘胸怀，一点也不避讳。凝神细细瞧去，那壮阔山峦之侧的脸颊十分白皙，在烛光映射下反衬的格外光滑，竟比女子还要精致。

不过他的眼眸略略闭合，又隔得远了，看不清那双眉目之间的神采。

鼻翼莹莹，仿若琼浆坠落一滴在上。微微上扬的唇角好似点了朱红，只是不知尚自嘟囔着什么。

凌子羽过了屏风，方才站好了身子。衣衫不余一丝褶皱，面目更无丝毫迷惘。

“自我来时起，大宴三日止。千金散不尽，凌州一子羽。”说罢更是挥袖背手，俨然一代文豪的风范。

“好、、、”

来往商客尽皆停靠凌家码头，商路运转全看凌家脸色，不管凌子羽诗文如何粗鄙不堪，先称赞于他，留个好印象总归不是坏事。

眼见凌子羽仗着自己凌州城首富公子的身份胡作非为，更是有辱斯文，妄作诗词。加之自己所来的缘故，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轻蔑与愤懑。

随即道：“何来犬吠？”

众多道贺称喜之中，这句满带讥讽的话十足突兀，料谁也想不到，在凌州城，有人敢顶撞凌子羽。

凌子羽仰头循着声音望向李承义，“在下偶得千古绝句，实是天时地利人和以及诸位朋客相辅相成，如今这位公子却将诸位称赞不跌的话语喻为犬吠，可见天妒英才，嫉妒使人疯狂。”

李承义一口气堵在喉头，一心读圣贤书的他，怎也想不到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而在座商人也是苦笑莫名，不敢真个得罪凌子羽，便把不满气放在李承义身上。尽皆怒目而视。

“公子是正人君子，与这等世俗中混出来的家伙对话本就是落了下乘。今日既见了他面目，想必公子心里也有定论，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若无王笑云这番话还好，偏偏是这句话激怒了自幼进京的李承义。不仅要惩戒无法无天的凌子羽，也要表现自己的能力。

“可叹云集大虞国半数商贾的凌州城，却只能在谎言下营造虚假盛世。大概这也是士农工商，商贾之所以排在末流的缘故吧。”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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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家小儿，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无知者无畏啊、、、啧啧”

在座商贾虽说腰缠万贯，但内心深处对于地位仍然耿耿于怀。被人说不会做生意可以，被人骂不识文断字也可，只是底限绝不能碰。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不识四书五经，只在风月场所消遣，如此粗鄙，有何可取之处。”

“公子、、、”王笑云在一旁欲言又止。

李承义一直在京城书院，为人处世自然稚嫩。但身为读书人，总能找到旁人的痛处，一语中的。

“好书生，如此胆色的确过人。只不知在那座书院就读？有何名分傍身？既说悦红苑是风月场所，你此来又为何事？莫不是体验民俗？我们不知四书五经，敢问你可知五谷为何物？”

眼见群情激愤，就要揪李承义下来认错。凌子羽倒是率先开问，大有众人之首的风范。

京城书院的人，虽然也不禁止出入风月场所，只是毕竟有损声誉。

年轻气盛的李承义，略一思索，狠下心道：“在下京都书院弟子，凌州刺史李莲长子，已得举人之名，更有体察名俗风情上达天听之权，如何？”

一位是掌管凌州城商路的巨头，一位是地方最高行政长官，这下在座众人皆不敢再多说话。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还是明哲保身得好。

不过众人目光全数聚焦在凌子羽身上，且看他如何应对。

只见原本咄咄逼人的凌子羽霎时换了一张笑脸，“原来是大舅哥啊！”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一句大舅哥中烟消云散，随后是满堂哄笑。

王笑云也克制不住嘴角的疯狂上扬。

李承义咬牙切齿，恨不得此刻就下去与他扭打在一起。“大舅哥？担不起，我自幼进京读书，今日回返，只为我那小妹婚事。不知家父有何想法，竟将小妹许配给你。不过有我在，这桩婚事必然成不了。”

“哎”凌子羽却是不以为意，“大舅哥久未归家，怕是还不了解其中内情。我与令妹情投意合，非是长辈之命。若非如此，谁还能强迫令尊呢？”

“这？”李承义的确不知父亲的想法，遂转身问王笑云道：“果有此事？”

王笑云收敛笑意，“公子，此人说话七分为假，还有三分荒谬绝伦，无一可信，不必当真。”

听闻此言，李承义心中方平稳一些。转而对凌子羽道：“待我回返家中，必然劝说父亲解除小妹婚约，至于你，一介商贾之后，更无文名武誉，妄想攀附我李家，实是异想天开。早些觉悟吧。哼！”

重重鼻音的不屑态势让在场众人深感此子迂腐难缠，若是日后凌州由他接管，怕是商路困难。

而反观凌子羽落拓不羁，虽说顽劣，到底好交朋友。

“大舅哥劳心了，待我与令妹成婚之日，必当先给您敬酒。”说完，凌子羽不再顾及李承义，“诸位，先前凌某所说依然作数，三日内消费尽在我身。春娘，快叫小婵姑娘出来作陪。”

李承义看不惯凌子羽作风，今日也算见识到他的面目，又难耐这风月气氛，遂招呼王笑云一同离开。

岂料王笑云却是摇头表示要再待一会，“公子先行回家吧，明日一早我去府上拜见。”

意识到王笑云有可能在此地过夜，李承义心中难免更加看低于他，拂袖离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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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鼎沸之中，只听得一声，“苦煞我也”。音调婉转哀凉，令人心神一颤。但音色却又高亢嘹亮，竟把众人鼎沸之声悉数盖下去。

“春娘、春娘、、、”

否则以李承义的秉性，断然不愿与王笑云同坐，更出入烟柳之地。

“那王兄就这么肯定那凌家小子，今日一定会来？”

“毁灭吧，累了！”

“公子放心，凌老爷今日一大早就顺水南下前往抚州，三日内难以往返。而没有了凌老爷的制约，那凌家公子必然到此销金窟放纵。”说着话，王笑云往窗口外看了一眼，正是日暮之时，星点逐次显现。

王笑云放下酒杯，“来了！”

悦红苑地处漓江中游，是东西乃至南北商路的中转站，其中利益纠葛十分复杂难辨。同时也成就了凌州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每日来往之人多不胜数，而这悦红苑，便是众多商贾歇息停留之处。

“什么女人，只会影响老子码字的速度。”

无奈得站起身来，凌子羽一脚踢向电脑桌，“这操蛋的生活，老子真是受够了。若是生在古代，老子一定是个富家公子哥，出门都是轿子抬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