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比赛入神的贺喜，看到这一幕，大概也想到这一层了吧，他“嗖——”的一溜风，像离弦的箭一样，离开红梅，离开人群，向第八名马射将过去。他旋即来到即将停止脚步的马跟前，不由分说，抓住缰绳就是往前小跑。

这是不速之客，从来没有谋过面的生人，你来干什么，啥意思？但看出来遛自己的意思，马通人性，该马跟着贺喜跑了起来。

儿子叫贺喜。

莫庙苏木在甘珠尔东南，班车向太阳升起的方向疾驰。

早晨起来，红梅与儿子坐第一趟班车，去莫庙苏木。

马跟人一样，跑完长途后，必须再跑一会儿，就是遛一会儿的意思。很快停下来，尤其突然停下来是大忌，极其有危险。马主应该知道这个道理，骑手也应该知道，可是……除非马主人没有来，骑手出了什么问题。

这是为某公司旅游项目开业而举办的运动会，主办单位是苏木政府和该公司。赛马场设在大甸子上，没有主席台，没有观礼台，也没有护栏，设施极其简单。不过，时下养马驯马赛马已成时尚，加上现在是农闲季节，前来参赛和观赛的人很多，用人如蚁集，聚首甚蕃形容不为过。

红梅和贺喜找一个地方开始看比赛。

从远处跑来几个人。他们边跑边喊，在喊一个人名字，还喊“快放手，快放手”。他们跑到贺喜跟前，马背上的骑手滚落下来，几个人迅速把他背起来往回跑。不出所料，骑手真的出了问题。

有三十多匹马参加了该项角逐，不过坚持跑完全程的不到十匹马。

跑第八的一匹马跑过终点线后就停止跑动，开始走步，而且越走越慢，大有停下来不走的意思。骑手趴在马背上，不知什么回事，不起来，也不扬鞭策马。

从几个人中，留下一个人，看贺喜遛马。

遛一会儿马，大概遛差不多了，贺喜停下来，向四处张望。看没有人来，贺喜用手抚摸马的头，而马温顺地站在那里，还不时嗅贺喜，人马十分和谐。

那个一直看贺喜遛马的人走了上来。“孩子，哪儿的，叫什么名字？”来到跟前，那个人提问。贺喜看来人，没有吱声。“哦，这是我的马，这马可厉害了，不让生人接近。刚才害怕死了，它怎么让你接近了呢？谢谢你啊

这次运动会安排半天，很快结束大部分比赛，现在就剩最后一项——5000米速度马耐力赛。

刚才，看到儿子突然跑进赛场，而且给人家遛马，红梅害怕极了。一个小孩家家的，这是多么危险，另外，人家马和骑手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贸然上去，一旦出了事，该怎么办？红梅的心脏现在还在突突跳。

“大妹子，认识一下，我叫宝成，在这个苏木兽医站上班，这马是我的，我还养有好多匹马。你孩子真是好样的……”“你马没事吧，那个孩子也没事吧？”红梅问，问的是骑手孩子。“现在没事了，多亏你儿子及时赶到，否则，这匹马不知道什么后果。那孩子也没事了，他就是……以后不让他骑了。”“哦。”红梅回应。

“你家孩子在哪儿上学，念几年级了？将来一定能出息。”“体校……”“哪块的体校？”“甘珠尔体校。”“啊？怎么会在那儿，在那儿干啥呢？”红梅没有吱声。“为什么不让他念书？”红梅仍不吱声。“走，走，咱们吃饭去。”

宝成领母子俩人来到一家饭店吃饭。在席间，在唠嗑过程中进行察言观色，宝成有所判断，最后提出，将贺喜留下来，认个干儿子。

红梅和贺喜抬头看宝成，流露出惊讶和疑问。“哦，是这样的，我就自己一个人，可我养了不少牛马羊，家业还算不小，我得找一个可靠的人来帮助我，将来还要继承。我找了很多人，都不够理想，我看贺喜……”“这位大哥，谢谢你啊，不过，我家孩子岁数小，不懂事，恐怕不行。”这事来得太突然，另外，不知底细，不够了解，怎能把孩子随便留给一个陌生人，红梅想婉言谢绝。“大妹子，你家孩子不错，我才……”“让他主要干什么？”“当然是帮助我呀，我可以给你做保证，我带他长大成人，将来还负责给他成家立业，怎么样？”“他有的时候还打点零工。”“哦，是吗？这样吧，我每年还给他三万元的零花钱，够不够，不够，还拿。”

红梅哑然，不知说什么好。她看了一眼贺喜，贺喜正在紧盯自己。都说男人的眼睛不会说话，男人想说什么的时候，靠的是整张脸上的神色和表情。此时，贺喜脸的上神色和表情异常多多。红梅知道儿子想说什么，便站起来，拽贺喜，示意出去一趟，然后，回头跟宝成说：“我俩出去一趟。”“好吧，你俩商量一下，我等你们。”

“妈，我想留下来。”刚走出单间，贺喜迫不及待，说。“体校……”“我不想去体校了。”贺喜打断母亲说。“为什么不想去了？妈还想让你念书……”“书也不想念了。”“儿子啊，为什么不念书呢？不是说万般皆皆皆什么了的，对，皆下品，唯有有读书高，再怎么着也一定念书啊。另外，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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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行吗？还有，你没听他说吗，咱们留下来，主要是帮助他，帮助他就是帮助他干活。你这么小，能吃得消吗？”“妈，咱留下来，肯定是干活儿的，干活，我不怕。还有，给不给钱无所谓，咱留下来先干着，毕竟有地方……也减轻你的负担。”“儿子啊，都是妈不好，妈妈对不起你……”红梅说着，一把抱住儿子，哭了起来。“妈，你就放心吧，他不是认我儿子吗，他对我好，我对他更好，儿子就是啥也得不着，也不是学做人吗？”“儿子，你既然想留下，就留下吧，不过，干活儿不要太累着，累坏了身体，妈……”红梅再次抱住儿子，又哭开了。“妈，咱们回屋吧，你就答应人家吧。”“好，你先进去，妈洗洗手回来。”

“大妹子，哭了呀，心疼儿子了吧。”等红梅回到单间，宝成看红梅说。红梅虽然洗过脸，但没有洗净哭过的痕迹。“大哥，孩子愿意留下，就把他托付给您了……”红梅还没有说完，迅速低下头，当宝成面，禁不住又哭了起来。

吃完饭，红梅一个人回甘珠尔，在班车上，哭了一路。

儿子在念小学五年级。有一次，旗体校去学校招生，招生老师宣传说：进行一段训练后，将优秀学生报送给市体校。上市体校后，也进行训练，也把优秀学生报送给自治区体校。上自治区体校就妥了，就等于有工作了，不仅开始发工资，而且还有希望上国家体委当运动员。

还有一个诱人的地方是，上市体校以后，一切开始免费，不仅免费，待遇还特别好。上自治区体校，上国家体委就更不用说了，那是等于上了天。

红梅和海龙动心，第一个报名，第一个去了旗体校。

去学校招生的老师担任了班主任。班主任老师说要封闭训练，所以除学杂费外，还跟每个学生收食宿费。又说体育训练耗体力，所以伙食费标准还得高。

体校副校长叫阿木，红梅原来认识他。为了安全起见，红梅将张罗的钱交给阿木，让他转交给有关人员。

可是，谁能想到，阿木是赌徒，他拿红莲钱就去赌博，结果全给输没了。怎么办？他找到贺喜，说：“咱们不参加他那封闭训练，那是不自由的。我给你单独安排，伙食也比他们好。不过，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包括你母亲，否则不能保证你这个特殊待遇。”

阿木把贺喜安排在网球馆值班室，与打更老头一起住，然后开始送饭。住宿倒没啥问题，哪儿都行，就是吃饭问题实在是个问题。开始时阿木一日送三餐，质量也可以，可是到后来，变成一日送两餐，或送一餐，标准也越来越低，有时，一天就送一袋方便面。

饿得实在受不了，贺喜经常回家吃饭。看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红梅纳闷不已，不是伙食标准很高吗，这是什么回事？但不好意思问，好像不让孩子吃似的。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体校招生是为了参加市里的一次比赛，训练也是临时性的，根本没有层层往上选送的事。

离开原来学校时，红梅和贺喜跟老师和同学们说过再也不回来，理想很浪漫，现实却很骨感，现在现实这等骨感，你说，还能怎么办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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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别走，去哪儿啊，你跟谁来的？”“妈。”阿弥陀佛，贺喜终于说了话。“你妈在哪儿？”贺喜指了一个方向。“走，我也过去。”

两个人往前走，一起来到红梅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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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梅

贺喜再看一眼来人，然后把牵马的缰绳递给了那个人。

“孩子，你多大岁数，上学没有，喜欢马吗？”来人接过缰绳，又问。贺喜仍不吱声。

贺喜不仅不吱声，而且开始倒退，退几步，慢慢转身，准备跑开。

几天前，有同学告诉说，在莫庙将有一场小型赛马运动会。不知为什么，贺喜特别想去看。他跟母亲提出了要求。听儿子说，红梅纳闷不已：好好在体校，怎么突然想去看赛马了呢？她一头雾水，但不便说什么，最后心想，鸡吃石子自有鸡的道理，由他去吧，她没有拒绝儿子。另外，孩子在体校，学习不像在原来学校那样紧张，尤其这两天是双休日，待着也是待着，自己在饭店打工，请假一天，少挣工资无所谓，只要儿子开心比什么都重要，红梅不仅没有拒绝，还陪儿子一起去了莫庙。

班车行驶七十华里，来到莫庙，赛马运动会已经开始。